臨近縣城門口,來來往往的聚集了不少人。
陸菱拉住韁繩,害怕傷到行人,所以走的很慢。
城牆邊上,聚攏著一伙人,灰頭土臉,看起來很狼狽。
听說是逃難來的。
年前的一場大災,讓很多人流離失所,成為了無家可歸之人。
陸菱已經在這里開始了新的生活,可還有很多人,依舊在流浪的路上。
行至城門口,一個瘦骨嶙峋,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湊了過來,捧著手期期艾艾的看向陸菱。
「好心人,給點吃的吧,我弟弟快要餓死了,求求你了,給點水也行!」
小女孩滿臉泥污,幾乎分辨不出模樣,只剩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充滿了渴求。
陸清從車廂內鑽出來。
她長得粉雕玉琢,小臉肥嘟嘟的,氣色紅潤,身上穿著鮮亮的錦緞做的棉衣,頭發整整齊齊的梳成了辮子。
和小女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陸清好奇的眨眨眼,問道︰「你沒有飯吃嗎?」
小女孩愣了下,咬著唇低低的‘嗯’了聲。
陸清迅速縮回車廂內。
小女孩目光暗淡下來,正準備離開,忽然又听見一句俏生生的回應。
「這是我姐姐給我買的,送給你。」
陸清拎著沉甸甸的食盒,從車廂內爬出來。
陸菱接了一把,遞給了小女孩。
小女孩滿臉驚喜︰「謝謝你們,你們真是好人。」
說完,小女孩準備離開,陸菱卻忽然開口︰「等一下。」
小女孩誠惶誠恐的回過頭,像是很害怕陸菱會要回去似的,小心翼翼的看著她。
陸菱問︰「你弟弟呢?」
「在……在那邊!」
小女孩指了指不遠處的牆根下。
陸菱簡單掃了眼,周圍人很多,其實也看不清。
她說︰「把你弟弟叫過來吃吧。」
「啊?好!我這就去叫!」
小女孩放下食盒興沖沖的跑開了。
陸菱神態淡然,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等著。
小女孩姐弟兩人,也不過陸衡和陸清這般年級,黑瘦黑瘦的,十分孱弱。
見他們大口朵頤,陸菱怕噎到人,又給了他們一個盛滿水的水袋。
小女孩高高興興的揚起唇角,露出一口的大白牙,「姐姐,你真是個好人,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報答你的!」
「好好吃,別說話,容易嗆到。」
「嗯。」
等他們吃飽喝足,陸菱才緩緩問道︰「你們爹娘呢?」
「爹娘都去世了,只剩下我們。」
小女孩聲音清亮,緩緩道︰「只剩下我和弟弟了,我們要了一路的飯,從月牙鎮來到了這里。」
月牙鎮?
竟然還是老鄉。
陸菱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文映水。」
小女孩又笑著指了指她的弟弟,又道︰「他叫文映天。」
旁邊的小男孩虎頭虎腦的,笑容憨厚,就是安靜的很,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過。
陸菱覺得還挺神奇。
這一路山高水遠,又充滿危險,他們兩個小孩子竟然能平安來到這里。
也算的上神明保佑了。
文映水擦了擦嘴巴,又朝著陸菱道︰「姐姐,你叫什麼名字?等我們找到外公之後,一定會回來報答你的!」
「我叫陸菱,陸地的陸,菱角的菱,不過也不需要你們報答,舉手之勞而已。」
「不不不,娘說過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個道理,我們從小就懂。」
陸菱見她談吐不凡,便忍不住多問了句︰「你讀過書?」
「算是吧,都是我娘親教的。」
「挺好的,所以你們到這里來,是來投親的?」
「對!」
小女孩答得十分痛快。
陸菱忍不住打趣︰「怎麼我問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呢?也不怕我是壞人,故意套你的話?」
「不怕,陸姐姐是好人!」
小孩子的世界簡單美好,黑白分明。
陸菱的一點善意,就這樣輕輕松松被定義成了好人。
說起來還挺奇妙的。
陸菱笑了笑又道︰「那你們接下來是要進城嗎?去哪里?我送你們一程。」
小女孩遺憾的搖了搖頭。
「陸姐姐,我們的戶籍丟了,根本進不去,本來我還想爬牆進去的,可是這面牆實在是太高了……」
「……」
「戶籍怎麼丟的?」
「包袱被壞人搶了,戶籍還有娘親的信物都在里面,他們還打算賣了我們換錢,不過後來我們逃跑了,只是東西全都沒有了。」
小女孩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把過去的糟糕經歷說完了。
陸菱還挺佩服她。
「戶籍丟了,補辦就行,你們去跟守城門的侍衛大哥說一聲,他們會帶你們去縣衙的。」
話音落下,小女孩的手指蜷了蜷,搖頭道︰「問過了,我們沒有錢,沒人肯幫我們。」
陸菱沉默。
眼前四周亂糟糟的都是人,她坐著馬車,在人群中又十分搶眼。
先前那些靠坐在牆角的人們,在小女孩走過來乞討的時候,全都盯了過來。
陸菱是怕把食盒直接給了小女孩之後,等她們走了,就會有人為難文映水姐弟。
說不定,還會把東西搶走。
所以陸菱才讓文映水帶著她弟弟過來,過來吃。
這樣有陸菱守在這里,也不會有人對他們怎麼樣。
眼下,天色將晚,陸菱也不能在耽誤下去。
「上車吧,我送你們去縣衙。」
「不不不,不用了!」
文映水急著拒絕,「已經夠麻煩陸姐姐了,戶籍的事情,我們自己想辦法吧。」
說完,文映水拉著文映天轉頭就走。
他們個子小小的,穿行起來非常方便,沒一會兒便沒入了人群。
陸菱皺著眉。
陸清也從車廂內探出頭來,狐疑道︰「姐姐,他們真走了?」
「嗯。」
陸菱收回目光,重新趕起馬車,「咱們也回去吧。」
回到店內,後院同樣熱熱鬧鬧的。
阿寬等人在庭院內喝酒聊天,風一吹,空氣中都帶著淡淡的酒香。
只是未見寒澈。
瞧見陸菱的身影,阿寬匆忙撂下酒杯,朝著陸菱道︰「你終于回來了,謝天謝地!」
陸菱︰「???」
陸菱︰「什麼毛病?又發生什麼事了?」
阿寬指了指旁邊的平房,小聲道︰「正郁悶呢,您去瞧瞧吧。」
陸菱轉過頭。
寒澈回來了?
走到住屋跟前,陸菱敲了敲門,里面傳來回應,她便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彌漫著一股淺淡的墨香。
書桌後,男人面色沉靜,眼底氤氳著烏雲似的深不見底,垂著眸,正在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