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內,趁著天色還亮,陸衡拿著書本正在背詩,看上去還很認真。
陸菱覺得,依照陸衡的性子,將來入了學堂,也一定很自覺。
她這個做姐姐的,倒是一點也不需要擔心。
「陸衡,該休息了,把書放下,咱們去吃飯!」
「好。」
兩個小家伙一左一右牽著陸菱的手,還搖搖晃晃的,充滿童趣與溫馨。
晚上徐凝熬了一鍋紅薯稀飯,炒了幾個小菜,搭配粗糧饅頭,也就是傳說中的菜窩窩。
熱騰騰的小米稀飯下肚,胃里格外舒服。
紅薯香甜軟糯,和濃稠的小米粥融合在一起,口感細膩又美味。
陸菱忽然想到,她之前丟進空間里的那些紅薯藤蔓,長得也很茂盛,應該也能有所收獲吧?
最近她忙著熬制果醬的事情,那塊田,她也沒關照過,回頭可得好好瞧瞧。
晚飯後,三個小孩兒在一處玩鬧。
徐凝扶著陳力坐到院中,和陸菱一起乘涼。
「菱兒。」
徐凝忽然問︰「四月書齋的事,你打算怎麼辦?听說韓夫子已經離開了。」
徐凝之前也打算把陳興元送去四月書齋讀書的。
還想著之後能跟陸衡作伴,也挺好的。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之前他們有多高興,現在就有多惆悵。
陸菱說︰「我打算直接送陸衡去縣城念書。」
「去縣城?」
「對!四月書齋的事,遲遲也沒個說法,惠群書齋也沒有空余的名額,我原本也沒報什麼指望,索性直接去縣城吧,好歹教書環境也好一些。」
聞言,徐凝擰起眉。
「縣城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馬車來回也得半日,他一個小女圭女圭,你讓他如何往返呀?」
陸菱笑道︰「我們不是有馬車嗎?」
「這……每天接送,也太麻煩了吧。」
「凝姐姐,這些都不是難事,頂多就是麻煩些,早些入學念書,才是正經事。」
說著,徐凝有些動容。
她問︰「那你有什麼門路嗎?」
「門路,暫時還沒找到,不過我把這件事托付給宋令衍了,他答應幫忙問問的。」
「好。」
說完,徐凝欲言又止的看向陸菱,「菱兒,我家興元……」
「你放心好了,我怎麼可能會忘了興元呢?」
陸菱拍了拍徐凝的手背,溫聲道︰「陸衡出門在外,我也會擔心的,有興元和他作伴,我放心。」
「瞧你說的,陸衡小小年紀,肯下功夫,又肯吃苦,平時都是他護著興元和清清,有他在,是我們比較放心。」
旁邊陳力沉聲補充道︰「是啊,陸姑娘與我們家有大恩,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
徐凝的手握著陳力,兩人相視一笑。
看向陸菱的眼神,透著感激和動容。
陸菱搖頭笑了笑。
「你們不用客氣,我這麼做,也是為了陸衡,更何況,我也並非單方面付出的。」
從她來到這里,徐凝是她身邊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友情是相互的。
陸菱從來不覺得自己在施舍別人。
她不喜歡像施舍冷飯一樣,維系感情。
徐凝對她也很好,對陸衡和陸清,更是當自家親生的孩子一樣愛護。
陸菱經歷得多,懂的,會的,自然也多,相比起其他人,她確實能力出眾。
但在感情上,是這些人在溫暖和成就著她。
當然,她也並非一味地付出,而是需要回報的。
只有所有人都在默默的付出,他們之間的關系,才能越來越好。
想到這里,陸菱看向陳力緩緩道︰「姐夫,過段時間等你身體好些了,我還需要你幫個小忙。」
聞言,陳力愣了下,還有些驚喜。
這幾個月他一直臥病在床,家里的生計全靠著徐凝一個人維持。
他心里苦悶,卻無計可施。
眼下,他常常把自己歸咎到廢人這個行列。
之所以還沒有自暴自棄,是偶爾教給孩子們念書識字,偶爾又有夫人的暖心話慰藉。
他深受感動,心里卻更加無奈。
眼下卻沒想到,自家夫人口中這位無所不能的小姑娘,竟然需要他的幫忙。
「你說,只要我能幫的到,鄙人一定肝腦涂地!」
「……」
陸菱抿唇笑了笑,「倒也不用這麼嚴重。」
「讓菱兒說,我倒要听听,你還能幫什麼忙。」
徐凝笑著,邊替陳力按著大腿,邊打趣道。
陳力看她一眼,眼底含著淺淡笑意,就听見旁邊的小姑娘,忽然語不驚人死不休道︰
「你想不想當一位夫子,教書育人?」
「啊?我嗎?」
陳力倉皇的指了指自己,笑道︰「我也就略讀過幾年書,堪堪識得幾個字,怎麼擔得起夫子二字?況且我現在……」
陳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腿,苦笑一聲,嘆道︰「怕是有心無力。」
「菱兒,我知道你想幫助我們渡過難關,但是力哥這幅樣子,誰會願意聘請他做夫子呢?」
話音落下,徐凝也看向陸菱,繼續道︰
「你這份心意,我心領了,只是我們已經欠你太多,不能再讓你連這個都操心。」
「你們想多了,這不是可憐你們,我確實想要姐夫幫忙。」
陸菱溫聲道︰「況且,你們有什麼讓人家可憐的呢?」
「你想想,你們夫妻和順,日子和美,興元可愛又乖巧,姐夫體貼又細心,雖然腿上落了傷,可你們從未怨天尤人,積極的復健,樂觀的面對生活,日子過得比一般人家紅火多了。常言道,可悲之人,教人可憐,可你們哪里可悲?又哪里需要別人可憐了?所以,不要妄自菲薄。」
徐凝听了這話,心中一時感佩。
自陳力摔斷了腿之後,逢人提起,便會提到可憐二字。
可憐他們孤兒寡母,跟著受此災難。
常常陳力听見之後,也只能苦笑一聲,甚至連辯駁都不能。
仿佛他們多說一句,就會讓人家覺得嘴硬,不肯面對現實。
只能被迫讓人家道一句可憐。
可徐凝從未這樣想過。
她心甘情願跟著陳力,不論貧賤,還是富貴,都不能改變她的心意。
他們可以同富貴,自然可以共患難。
她從不覺得自己可憐,也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因為她知道,那些所謂的同情與可憐,不過只是旁人口中的談資罷了。
誰又能真正的與他們感同身受呢?
今日听到陸菱一番話,當真是說道徐凝心坎里了。
「知我者,菱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