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在墨檀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周圍的環境已經再次變幻，前一秒還在要塞某處獨自游蕩的他，下個瞬間便出現在了一張長桌前，周圍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人，而坐在旁邊的，正是墨檀來到這里後遇到的第一個人，同時也是紫羅蘭帝國那位攝政王派來的探子，那個名字詭異地叫做「莫妮卡」的猛男。欃
「伙食差不差不好說，我覺得咱倆倒是挺有緣的。」
但見墨檀隨手用勺子舀起一點面前那看上去黑不拉幾的糊糊，送到嘴里後吧唧了兩下，頗為詫異地瞪大眼楮︰「還蠻好味的耶！」
莫妮卡嘆了口氣，隨手放下勺子端起自己那碗糊糊直接噸噸噸喝掉了大半碗，隨即又拿起一塊看起來還算松軟，目測口感不錯的黑面包啃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說道︰「我沒說這些東西難吃，但天天都是這種東西，實在是……唉，我現在都已經快忘記肉是什麼滋味了。」
「那正好，忘記了就別想起來了。」
語氣不善的女聲從背後傳來，墨檀和莫妮卡回頭一看，發現之前在校場揍人的那個嬌小女性正目光不善地站在他們背後，手里端著的托盤上有一疊面包、一碗黑乎乎、一坨翠綠色的素菜以及……
「肉！！！」
莫妮卡陡然瞪大了眼楮，死死地盯著那一小碟絕對不超過二十片的、看起來並不是特別新鮮的醬肉，賣相狂野的喉結十分明顯地滑動了一下。欃
而墨檀雖然一點都不饞，甚至有點嫌棄這種明顯只是簡單加工了一下切個片就端上來的東西，卻還是第一時間讓自己看起來無比貪婪，就跟隨時都有可能暴起傷人般危險。
「你倆給我冷靜點。」
姓裂顱的嬌小半精靈女人面無表情地抬手給了墨檀和莫妮卡一人一個爆栗，然後十分霸氣地一腳將莫妮卡踹到了旁邊的椅子上，自己坐在對方原本的位置放下餐盤，先是慢條斯理地拿起一片黑面包咬了小半口，然後才目光流轉著分別瞥了墨檀與莫妮卡一眼，停頓了大概兩秒鐘後悠悠地說道︰「一人一半，誰敢多拿我抽死誰。」
呯！！！
下個瞬間，莫妮卡的叉子與墨檀的餐刀已經撞在了一起，伴隨著激烈的交戈，雙方開始用盡渾身解數去搶那些雖然不明顯，但卻實實在在要比平均值厚上那麼一丟丟的肉片，一時間，叮叮當當的金屬撞擊聲不絕于耳，不過這座理論上應該是食堂的建築物著實有些嘈雜，所以他們這番「交手」倒也沒有引起太多的主意，而面前就是戰場中央的半精靈女子則仿佛沒看見一般，只是慢條斯理地吃著面包、喝著糊糊。
終于，過了大概兩分鐘左右，墨檀和莫妮卡之間的爭奪終于告一段落，前者的餐盤中有厚肉兩片、薄肉一片、不瘦不薄剛剛好的兩片；後者的餐盤中則是厚肉一片，不瘦不薄剛剛好的三片。
很顯然，剛剛那場戰斗的結果是勢均力敵，並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贏家。欃
不過……
「這是什麼意思？」
半精靈女子看了眼餐盤中剩下的六片厚醬肉，皺眉道︰「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我最近腸胃不好，不能吃太油膩。」
墨檀咧嘴一笑，用餐刀和叉子的握柄當筷子，有些滑稽地夾起了一片醬肉送到嘴里，樂道︰「稍微過個嘴癮就行了。」
而莫妮卡則是把自己面前的肉都倒進了那小半碗糊糊里，一邊端起碗來往嘴里扒拉，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道︰「我用它配主食吃的，這些剛剛好，再多就咸了。」
「你們倆……唉，算了。」欃
半精靈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說兩句粗話，不過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拿起叉子把墨檀和莫妮卡留給自己的肉吃完了，然後一臉意猶未盡
地閉上眼楮靠在了椅背上。
「咱倆是不是留少了？」
莫妮卡小心翼翼地用口型向墨檀發出了詢問。
「再多她就該不吃了，一人三分之一，公平。」
墨檀同樣用口型回答了一句，然後拔出腰間的匕首一邊剔牙一邊感嘆道︰「話說回來，也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能是個頭，我這上有老下有小的。」
莫妮卡啞然失笑，搖頭道︰「你人都在這兒了還感嘆那些有的沒的干什麼，老人也好，孩子也罷，後方的人都會幫咱們照顧的。」
「嘖。」欃
墨檀咂了咂嘴，干笑道︰「反正你就沒打算活著回去是吧？」
「別鬧了。」
莫妮卡擺了擺手，聳肩道︰「願意來這兒的人本就沒有打算活著回去的。」
墨檀微微頷首，搖頭道︰「也對，畢竟我們的敵人可是……」
他沒有說完，但莫妮卡卻很自然地接了下去，感嘆道︰「是啊，畢竟我們的敵人可是███啊。」
「什麼玩意兒？」
墨檀皺了皺眉，面色古怪地看著莫妮卡︰「你再說一遍？」欃
「啊？」
後者微微一愣，下意識地重復了一遍︰「███啊，怎麼了？」
「沒什麼，我最近腦袋和耳朵都不太好使。」
墨檀隨口扯了這麼一句，攤手道︰「尤其是記性，來這兒之後天天過得稀里糊涂的，我都忘了現在是一五年還是二五年了。」
莫妮卡眨了眨眼，驚道︰「那你這情況還挺嚴重的，回頭多祈禱祈禱吧。」
「今天是聖歷██31年花之月祈頌5日。」
靠在椅背上的半精靈睜開雙眼，目光不善地注視著墨檀，沉聲道︰「我可以提醒你無數次，新兵，無論是時間、日期還是你應該肩負的職責，所以不要動搖，不要去想多余的事，別忘了是誰在注視著我們……別忘了你曾經立下的誓言。」欃
墨檀呵呵一笑，隨即便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莞爾道︰「好好好，放心放心，我應該只是還沒有完全適應這邊的環境而已，發牢騷歸發牢騷，還不至于分不清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最好是那樣。」
地位明顯要高墨檀和莫妮卡一截的半精靈點了點頭，隨即便站起身來向食堂外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道︰「下午的訓練不要遲到了，順便幫我收拾下殘局，謝了。」
說完之後，不等兩人反應，裂顱那嬌小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
「我想我知道她為什麼來這兒了。」
墨檀咂了咂嘴，隨即便轉過頭對滿臉好奇的莫妮卡笑道︰「就這性格十有八九是嫁不出去了，與其當個剩女孤獨終老，還不如光榮地戰死沙場，至少還沒那麼丟人。」
莫妮卡翻了個白眼，撇嘴道︰「我不信，裂顱教官她那麼漂亮，如果沒來這邊的話肯定能嫁出去。」欃
墨檀咧嘴一笑，輕輕撞了下對方的肩膀，促狹道︰「哦？所以你看上人家了？」
「沒有啊，我只是單純覺得教官她很好看而已。」
莫妮卡一邊啃著剩下的黑面包，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像偶介總稜，稜加露瓷轟已經四老癱保六叻，糖浪愛是不可稜糖浪愛的。」
「等等！」
墨檀忽然眯起眼楮，一邊輕輕拍著莫妮卡的後背，一邊將自己手邊的水遞給後者︰「把東西咽下去再說，嘰里咕嚕的誰听得清。」
「昂！」
莫妮卡點了點頭，結果墨檀遞來的水碗噸噸噸直接喝了個干淨，然後打了個雖然沒有什麼異味但是異常響亮的飽嗝，重復道
︰「我是說，像我這種人……」欃
……
「喂喂喂，就算我一直都沒有吐槽，但給我斷在這兒是不是多少有點刻意了啊。」
夜幕之下，正在黑暗中跋涉的墨檀皮笑肉不笑地如此抱怨了一句，此時此刻他正身處一支高速行進的隊伍中，前後左右都是無聲前行的伙伴，而在距離他最近的人，赫然是正背著個大包呼哧帶喘的莫妮卡。
「什麼刻意？」
莫妮卡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有些納悶地看向旁邊的墨檀︰「你要是休息好了，就把自己的那份拿回去，我都替你背一宿了。」
墨檀點了點頭，抬手接過了莫妮卡從他那個大背包中拿出來的小背包，一邊翻看著里面的干糧、飲水和替換裝備，一邊好奇道︰「你剛才說休息好了是什麼意思？幫背了一宿的東西，難道是因為我之前一直在昏迷嗎？」
「昏迷？沒有啊。」欃
莫妮卡搖了搖頭，一臉莫名其妙地說道︰「不是你自己說自己體力不好讓我搭把手嗎？」
「我自己說的麼……」
墨檀微微頷首，在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一塊黑面包轉移進行囊後背起小包，一邊走一邊繼續向莫妮卡問道︰「哦對了，話說回來，你還記得之前在食堂時候的事嗎？」
後者一邊拽著墨檀的胳膊把他從身前的土坑上「架」了過去，一邊好奇道︰「食堂？你說哪次？咱倆不是天天一起去食堂嗎。」
「有肉吃的那次。」
墨檀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詳細情報，正色道︰「還記得麼，那天裂顱教官……」
「哦哦！你說哪次啊，記得啊，我怎麼可能不記得，那可是我自從來到寒鴉堡後第一次吃到肉呢。」欃
莫妮卡不等墨檀說完，便用力拍了下手，樂呵呵地說道︰「現在想想，教官好像從那以後就特別照顧咱倆，呃，雖然她之前就挺照顧咱倆的。」
墨檀點了點頭，一臉滄桑地說道︰「是啊，結果一晃十幾年就過去了，教官死了，我們也老了。」
「哥們兒。」
似乎已經習慣了伙伴間歇性抽風的莫妮卡扯了扯嘴角，干聲道︰「寒鴉堡建成一共也沒有十年啊，咱倆認識也才不到兩年吧，而且……」
已經大致掌握到莫妮卡眼中時間跨度的墨檀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問道︰「而且什麼？」
「而且老子還活得好好的。」
一只縴細冰涼的手忽然從旁邊探出，猛地卡住墨檀的脖子將其狠狠地摜在地上，嚇了莫妮卡和旁邊的幾個人一跳，不過待大家看清來者是誰後，全都目不斜視地加快腳步繼續趕路，唯有莫妮卡沒有跑遠，而是磨磨蹭蹭地在後面拖沓著。欃
而墨檀則是一邊被人卡著脖子維持著OTZ的姿勢，一邊訕訕地說道︰「教官您別當真呀，我就活躍一下氣氛，你也知道莫妮卡比較容易緊張，萬一不小心給緊張死了可咋整，咱還得花功夫給他埋了。」
「我就該先把你埋了。」
嬌小的半精靈女子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拽著墨檀的領口踮腳將他提了起來，沉聲道︰「听好了，我知道你是個散漫的人，也知道這支被強行糅合在一起的隊伍不可能像那些正經軍隊一樣紀律嚴明，但就算如此，我也不希望你們太過于松懈，別忘了，我們的敵人是███，是腦袋里裝滿了禁忌知識的異端瘋子，稍有不慎，你可能連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還有你，莫妮卡！」
正蹲在不遠處偷听的莫妮卡頓時打了個哆嗦，訕訕地笑了兩聲，用力點了點頭。
「抱歉，教官。」
墨檀也老老實實地舉手道歉，看起來頗為真心實意地說道︰「是我欠考慮了。」
「半個月前我就已經不是你們的教官了。」欃
半精靈女子松開了墨檀的領口，一邊往隊伍前面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以後叫我的名字。」
「裂顱姐？」
墨檀立刻試探著問了一句。
「卡蓮隊長！」
卡蓮‧裂顱狠狠地一眼瞪了過來，咬牙切齒地說了這麼一句後才氣呼呼地離開了。
直到卡蓮走遠後，莫妮卡才小心翼翼地蹭了過來，對卡蓮那已經快要看不清的背影感嘆道︰「隊長可真帥呀。」
墨檀也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句︰「誰說不是呢。」欃
然後……
倆人就看到一枚體積堪稱犯規的弩箭呼嘯著從天而降，在沒有人能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貫穿了半精靈那縴細的身影，將其死死地釘在了原地。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