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麼……」
墨檀並沒有第一時間重整態勢，而是慢吞吞地坐起身後虛起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賈德卡︰「個人認為，憑我的本事，怕不是夠嗆能讓您老人家整明白自己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水平。」
賈德卡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伸手把墨檀拽了起來，訕訕地說道︰「我也沒想到你這麼弱。」
墨檀︰「6。」
「咳，別誤會，我只是有點把握不好尺度。」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啥忽然冒出一句‘六’，但意識到自己剛剛那句話嘲諷意味嚴重的賈德卡還是第一時間解釋道︰「你也知道我之前都是以‘高階法師’這個角度去看待大家，而在那種情況下，我始終認為你小子厲害得有點犯規了。」
墨檀挑了挑眉，問道︰「那現在呢？」
「我可能比你更犯規些。」
老法師苦笑著搖了搖頭，面色復雜地嘆了口氣，注視著自己那只看起來略顯消瘦，卻在半分鐘前輕松將默彈倒在地的右手︰「這份力量，要是能分一點給魔力或元素感知該多好啊……」
「世界是相對公平的，老賈，你不能指望一個漂亮到只是面對面站著就能帶給人巨大壓力的姑娘做飯也好吃。」
墨檀很是認真地舉了個例子，寬慰道︰「有人能成為雙系賢者這種事尚在理解範圍之內，但同樣是傳說階的實力，如果有人即是賢者還是大領主，這事兒可能就有點太過分了。」
「道理我明白，只是單純想抱怨兩句而已……」
賈德卡有氣無力地垂下肩膀，表情很是沮喪地對墨檀說道︰「繼續吧。」
墨檀當時就驚了，愕然道︰「繼續？你這是揍我揍上癮了？」
「怎麼可能。」
賈德卡啞然失笑，一臉理所應當地說道︰「我只是想繼續給自己‘模底’而已，還記得當初咱們在卡塞洛遭遇到蝮蛇的那次嗎？我其實一直都在想，如果自己當時並沒有以法師的身份迎戰，你們是不是就不會遇到危險了。」
「不會。」
結果墨檀卻是斬釘截鐵地給出了回答，不假思索地說道︰「別忘了你是在學園都市才突破到了史詩，當時咱們在卡塞洛的時候，就算通過夜歌那些辣焦粉看看突破到了中階法師的你有著高階巔峰的強度，也不可能打得過那個戴面具的準一等干員，誰都知道史詩對史詩以下有著統治級的優勢！」
「但是……」
「沒有但是，我們都看得出來你當時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否則牙牙早就死在那個武僧的拳頭下了，別想那些沒用的，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如果沒有達里安先生前來救援，我們都必死無疑。」
「你是對的，默。」
「知道就好。」
「一時有些鑽牛角尖而已。」
賈德卡笑了笑，隨即話鋒一轉，淡淡地說道︰「不過這里可不是迪塞爾家的地盤，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小達里安也不會從附近的某片草叢中跳出來救我們。」
墨檀微微頷首，附和道︰「確實如此。」
「所以為了不避免過去的覆轍，放馬過來吧——」
賈德卡屏息凝神，一雙深邃而明亮的雙眸死死地盯著墨檀︰「我可是太了解你了，默小子，剛才那一劍，你其實連兩成力都沒用上吧？」
「話不是這麼說的。」
墨檀搖了搖頭，走到幾米外拾起了地上的曉‧無情劍，手腕一抖便揮散了劍身上的塵土，苦笑道︰「你要是我在學園都市抓人那天的標準判斷，我剛剛確實只用了兩成力左右，但問題在于，我在正常情況下的極限，也就是那天的六成力左右，可能還要更少。」
賈德卡呵呵一笑，咧嘴道︰「六成也行，我不挑的，話說回來，我記得你只有在全力施為毫不留守的情況下，曉才會慢慢變強吧，不覺得現在正是個好機會嗎？」
「說的也是，畢竟這會兒光是站在你面前，我的體能值就開始以每秒十點左右的速度下滑了。」
墨檀抬手拭去了額角的汗珠，輕聲道︰「能讓你拋開法師身份的場合可不多，這麼想的話，現在確實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呀。」
「可不是嘛。」
賈德卡深吸了一口氣，背後似是有某個紋章般造型復雜的光輪一閃而逝，輕笑道︰「你幫我測試水平，我幫你磨礪武器，這是毫無疑問地雙贏，而且……」
墨檀皺了皺眉，下意識地避開了老人那意味深長的目光︰「而且什麼？」
「而且你現在的心情非常不平靜，年輕人。」
賈德卡輕撫長須，似笑非笑地說道︰「雖然我並不好奇你在為什麼而苦惱，但我確信，現在的你需要適當地發泄一下。」
「是這樣麼……」
墨檀並沒有否認，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隨即便看似隨意地抬起了手中的無情劍，自上而下、輕描淡寫地向數米外的賈德卡遙遙劈落︰「也好。」
嗡——
下一瞬，伴隨著低沉渾厚的嘶鳴聲，一道樸實無華的劍芒就這樣被墨檀‘劈’了出來，筆直地飛向儼然已經做好了準備的史詩階騎士領主。
作為這個世界上最熟悉‘默’的伙伴之一，賈德卡對這個技能可謂是相當熟悉，用墨檀本人的話說，那是一個名字叫做劍風的‘技能’，雖然消耗非常低且能夠頻繁使用，但殺傷力卻十分有限，除非憑借其出招速度極快的特質在對手猝不及防時突襲要害，否則只能發揮牽制作用，不可能在同階戰斗中給對方造成任何傷害。
而同階尚且如此，此時此刻短暫拾起了‘騎士領主’這個職業的賈德卡就更別說了，史詩階的他按理說幾乎可以完全無視那道在其眼中確實比‘風’強不了多少的劍影，直接憑自己的力量將其撞碎。
事實上，任何一個史詩階物理職業者，恐怕都不屑于對這種程度的攻擊做出任何反應。
但是！
賈德卡‧迪塞爾那與生俱來的才能卻在這個瞬間向他發出了警示。
如果不采取措施，那麼下一秒，自己的胸膛就會多出一道雖然並不嚴重，但卻依然可以被稱之為‘傷勢’的血痕。
「這怎麼可能……」
盡管覺得自己向來不講道理的直覺這次有點過于不講道理了，但賈德卡卻依然沒有半點猶豫，立刻抬起右臂橫在身前，激發出一道宛若火焰般洶涌的暗紅色光焰。
那是史詩階物理職業者才有可能激發的‘斗氣’，非但能夠進行幾乎無損的遠程打擊，還能通過灌注在軀干或武器中增幅戰力，甚至可以將其附著在體表形成宛若鎧甲般的防御，遠非墨檀那半吊子的劍風、沐雪劍獨樹一幟的劍意或門檻較低的戰氣可比。
當然，斗氣的門檻其實很高，要知道我們剛才說的可是‘史詩階才有可能激發’而非‘史詩階就能激發’，雖然沒有領域這種只有極少數人才能領悟的東西變態，卻依然不是隨便抓住個史詩就妥妥知道該怎麼運用的。
不過賈德卡會用……在墨檀看來卻相當合理，哪怕他當了一輩子法師，從少年時代開始就沒有主動在騎士之道上邁出半步，卻還是一點都不讓人覺得意外。
總而言之，毫不夸張地說，賈德卡通過灌注斗氣展開防御這種行為，無異于用反彈道導彈來防二踢腳或竄天猴，扯淡又浪費。
結果面對賈德卡這一按理說無比扯淡的反應，墨檀非但沒有露出驚訝之色，甚至嘴角還泛起了一抹苦笑。
然後——
只听‘轟’的一聲，就在拿到看上去真的宛若一陣輕風的劍風拂過，與賈德卡右臂周圍那團暗紅色的光焰接觸的瞬間，原本沉凝的斗氣忽然仿佛被潑了一盆涼水的熱油般瘋狂翻涌，竟是被硬生生削去了近五分之一的體積。
看起來似乎無傷大雅，畢竟賈德卡的胳膊本來也沒多粗，但問題在于，被斬碎的可是貨真價實的史詩階斗氣，而對方卻僅僅只是一個低消耗低冷卻低傷害的小技能而已。
毫無疑問，正如賈德卡剛剛那靈光乍現般的直覺所示，如果他並沒有及時作出反應，現在恐怕已經被劃出一道血口了。
「你小子……」
賈德卡驚疑不定地散去了手臂上的斗氣，死死地盯著墨檀手中那柄其貌不揚的長劍︰「又變強了？！」
墨檀完全沒打算對賈德卡藏著掖著，于是便一邊抬起長劍，一邊毫無保留地回答道︰「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自己的意識無意間進入了曉里面的事麼？剛剛那劍，雖然技能還是劍風，但我卻努力復刻了一點點劍魄傳授給我的劍意進去，雖然消耗要比原本翻了幾十倍，但現在看來，效果還算湊合？」
「相當湊合。」
賈德卡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與面前不遠處的忘年交同時笑了起來。
下一瞬，又是一記劍風乍現，依然帶著先前那股就連現在的賈德卡也會忌憚的力量，看似輕柔地‘拂’了過來。
太阿劍意，是劍魄當時根據墨檀拔起的泰阿劍，當場示範並‘傳授’予他的劍意，只不過當時的墨檀並未在第一時間領悟，所以在離開曉之後也沒並沒有掌握與那道劍意有關的技能。
結果就在不久前他切斷與王霸膽的連接，獨自一人漫步在夜幕下的時候，卻在某種莫名的焦躁中憶起了劍魄那明明沒有揮出，只是一個念頭就已經讓自己被那份氣息‘殺死’過一次的劍意。
當時在劍魄的領域中，並未揮落的劍意在意識層面斬碎了墨檀的軀體。
而在片刻前的靜夜下，記憶中的劍意則被墨檀在無意間驅使著斬碎了心中那抹紛亂的煩惱。
正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能以如此形式掌握這招劍意，是墨檀之前從未料想過的，而被附上了‘太阿劍意’的劍風，其殺傷力也遠超墨檀的預料。
只不過……
雖然賈德卡並非聖斗士，但他卻同樣不會在同一招面前吃第二次虧，如果說剛剛那番倉促應對是基于對墨檀這一招的陌生，此時此刻已經親身體驗過一遍的老人已經不可能再被這種招式干擾到了。
呯！
隨意將一抹被本能壓縮到刺眼的斗氣凝于指尖，賈德卡輕描淡寫地踏前一步，竟是憑借一記用食指釋放出來的棘突凌空點碎了那道蘊含著‘太阿劍意’的劍風，隨即身形一閃，轉瞬間便出現在了墨檀的面前，遞出了自己那根趨勢未盡，依然閃爍著赤色光焰的右手食指。
好快！
墨檀只覺得眼前一花，便丟失了原本已經被他完成了氣息鎖定的賈德卡，他來不及多想，只得在第一時間將手中的長劍幻化成一桿長約兩米、由不明材質鍛造而成的樸素長槍，直接將其反手抽向地面，在封住了賈德卡正面直擊角度的同時整個人飛身躍起，竟是在虛晃一槍後反手從腋下刺出一記勢大力沉的回馬槍！
這一次，賈德卡指尖的光焰終于熄滅，但他卻也在須臾間抓住槍身，猛地發力將手握槍柄末端的墨檀拽向自己，並在同時橫著鞭出一腿。
平日里只看過賈德卡慢條斯理地玩魔法，幾乎很少看他進行肉搏戰，更沒有以對手的身份與其進行過貼身戰的墨檀反應不及，被一腿掃中腰側，直接連人帶槍一起橫飛而出，雖然沒有直接砸在地上，卻也是在最後那幾秒鐘才尋回了平衡，踉蹌著半跪在地上。
而當他再次站起身來的時候，渾身上下已經被一片看起來無限接近于斗氣，本質上卻完全是另一種東西的暗紫色氤氳所籠罩，那雙柔和的豎瞳也被鍍上了一層赤芒。
而他手中的武器，則變成了一柄被籠罩在霧靄中，體積無比巨大的戰戟，然後——
修羅極意‧棘突！！！
在宛若厲鬼咆哮般的撕裂聲中，墨檀向剛剛破掉了自己劍風的賈德卡，回以了一記更加凶厲的棘突！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