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雀無聲。
就在墨檀說完剛剛那番話後的五分鐘內，包括始終都是一副老神自在模樣的夏莉雅在內，這間第三會議室中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消化著這個消息，沒有一個人說話。
如果說墨檀選擇趁機強行組建近衛團，打算跟那些來自血羽台地，本意似乎並非過來跟駐軍拼個你死我活的襲擊者們來一場硬仗這種事尚在想象之中，那麼當他宣布米諾‧帕拉丁將會成為迎擊敵人時的總指揮後，包括一直緊跟他節奏的夏莉雅在內，都是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滿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老神自在的黑梵。
「有什麼問題麼？」
放任會議室中的氣氛凝結了一會兒後，墨檀終于輕笑著開口道︰「你們這是什麼反應？我並不覺得自己有說了什麼難以理解的話啊。」
老羅干笑了兩聲，搖頭道︰「不不不，說真的，黑梵小哥你這一出……我是真的理解不了。」
「附議。」
夏莉雅有氣無力地舉了舉手，沒好氣地瞥了墨檀一眼，嗔道︰「這種事為什麼不早跟我商量啊？」
「因為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啊，而且我這不是在商量嘛。」
墨檀毫無氣勢地對夏莉雅笑了笑，隨即轉頭看向米諾︰「好了，且不管其他人是怎麼看的，米諾自己怎麼想？」
米諾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楮，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發懵地說道︰「很怪……」
「很怪？」
墨檀拽了拽自己額前的一縷黑發，好奇道︰「怎麼說？哪里怪？」
「哪里都很怪。」
米諾皺了皺眉，直截了當地說道︰「怎麼想，這場仗都應該是你來指揮比較合適。」
墨檀眨了眨眼，繼續問道︰「為什麼我來指揮比較合適？」
「因為這不是練習戰，對手是真正的血蠻，是會出現傷亡和流血的戰爭。」
坐在米諾身邊的雷蒙抬頭看向墨檀，正色道︰「而經歷過之前那場練習戰之後，我們大家都已經認同了黑梵閣下你的實力，誠然，我信任米諾，也願意讓他指揮我們，但如果提議組建近衛團的黑梵閣下你，很可能會取得比米諾更好的戰果，在這種情況下，至少站在一個戰士的立場上，我覺得于情于理都應該是閣下你來指揮我們。」
菲利普微微頷首，附和道︰「同感，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能少死人的話……最好就不要多死人啊。」
老羅撓了兩下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原本懶懶散散的目光似乎變得有些犀利，聲音很輕地說道︰「畢竟想法歸想法，手段歸手段，但用人命開玩笑，就有點不合適了。」
「哦豁。」
夏莉雅先是有些意外地瞥了老羅一眼，隨即便轉向墨檀正色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並不是覺得米諾不好，但你剛才也說了，打算讓新建的近衛團成為唯一的正面力量，在這一前提下，你這個發起人肯定是要更適合作為初戰指揮者的，更何況你還有這個能力，不僅如此，我認為帶大家打一場‘真正的勝仗’同樣能夠讓你變得更受認同，反之，就算這次你不參與指揮，如果結果不夠理想，大家也不會責怪米諾，而是會把矛頭對準你。」
墨檀點了點頭︰「嗯，所以呢？」
「所以就像雷蒙所說的，于情于理，都是你擔任指揮最合適，大家不會有意見，結果比較好的話，大家也會更加信賴你。」
夏莉雅柳眉微蹙著與墨檀四目相對，正色道︰「所以從副官的角度，我建議你重新考慮。」
墨檀莞爾一笑，頷首道︰「你的……不，應該說是大家的建議我收到了，但我選擇讓米諾代替自己作為接下來那場戰斗的指揮者，也並出于心血來潮，我也有我的理由。」
「早就知道了。」
夏莉雅撇了撇嘴，哼道︰「所以現在你可以不繼續賣關子了吧？」
「不是賣關子，只是打算有針對性的進行說明而已。」
墨檀無辜地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之後輕咳了一聲，解釋道︰「我簡單解釋一下好了，首先，我之所以讓米諾擔任接下來的指揮，主要原因是不想跟過去一樣，永遠都只是在跟那些血蠻小打小鬧。」
雷蒙先是一愣，隨即有些窩火地重復了一句︰「小打小鬧？」
「沒錯，就是小打小鬧。」
墨檀語氣十分篤定地點了點頭，正色道︰「誠然，我們乍看上去確實一直都有跟血蠻打的有來有回，有主動出擊的時候，也有打遭遇戰的時候，除此之外還有敵後滲透、後勤破壞等一系列摩擦，但這些摩擦的規模，卻始終被局限在一個很狹窄的範圍內，在這一點上，無論是我們敦布亞城，還是同在北境，與我們互相守望的福音山城都是如此。」
米諾輕呼了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看著墨檀︰「我們從未停止過犧牲。」
「是的，我們從未停止過犧牲，無論是那些血蠻也好，還是我們這些守軍也好，都在持續不斷的流血，我不會說我們流的血沒有意義，但我們也必須承認，這個趨勢是消極的。」
墨檀眯起雙眼，重重地敲了敲桌面，沉聲道︰「因為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盡管聖域北境的防線永遠不會被攻破，但那些血蠻也永遠無法付出真正慘痛的代價，更不可能瓦解或覆滅，我們能取得的最大成果，充其量也就是之前杰夫‧哈靈頓騎士長所做到的，將某支血蠻勢力打殘，讓大家得到那麼一年半載的喘息機會罷了。」
老羅饒有興趣地點了點頭，好奇道︰「確實是這麼回事兒，所以黑梵小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想要改變這種有些頹廢的慣性，必要的變革是必不可少的，說簡單點，就是我希望能有機會進行大規模戰役，而不是按部就班地與對方見招拆招。」
墨檀接過依奏遞來的咖啡抿了一口，隨即語氣情況地向米諾問道︰「那麼你認為，不久之後近衛團與那些鷹身人之間的戰斗，算是大規模戰役麼？」
「按過去的標準來說，算。」
米諾先是說了這麼一句，隨即又輕聲補充道︰「但如果按你剛剛說的那樣，就不算。」
「沒錯，就是這樣。」
墨檀微微一笑，攤手道︰「在我規劃的藍圖中，這種程度的沖突根本就算不上什麼大型戰役，倘若按照過去的節奏，那麼整個敦布亞城只有我一個指揮者就綽綽有余了，米諾你天天睡覺、夜夜笙歌都沒關系，但問題在于，我不想浪費你的能力與才華，也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與精力。」
在場眾人都不是傻子，所以當墨檀說到這里之後，大家基本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除了氣質有些頹廢的老羅之外，包括夏莉雅在內，神色都明顯變得興奮了起來。
誠然，墨檀並不是一個具有多強煽動里的演說家，但問題在于，他那匪夷所思的履歷，還有之前那場練習戰中的表現，足以讓大家正視他的‘狂想’。
「或許我確實是比你更好的選擇，米諾。」
墨檀平靜地注視著面前這位消瘦陰郁的旋律之神信徒，輕聲道︰「或許，把今天的指揮者換成我，戰損會變得更好看，但我相信，未來總會出現需要你站出來承擔責任的時候，而那個時候，我或許無法成為‘另一個選擇’，所以千萬不要因為我的到來而懈怠，相信我，你的壓力與責任只會比過去更大。」
米諾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最終只是面色有些發青地點了點頭。
但墨檀卻依然對他一個贊許的微笑，隨即便給了夏莉雅一個眼神，在對方心領神會，將一本本花名冊發給其他人的同時說道︰「接下來，就是我們今天繼近衛團的組建、米諾執掌指揮權這兩個重點後的第三個主題，即敦布亞城的全新斥候編制，與近衛團一樣，我拜托了夏莉雅以我的要求為核心條件進行了初期篩選，並以最快速度拿出了這份能趕得上傍晚那一戰的名冊。」
「呃……」
坐在角落，玩家特征十分明顯的‘羅密歐與豬過夜’眨了眨眼，有些遲疑地舉手道︰「所以這里面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搞錯了，為什麼我的名字會出現在這本東西的最上面？」
墨檀莞爾一笑，聳肩道︰「這或許是因為，無論是我還是夏莉雅，現階段都一致認為你非常適合擔任葉隱的總負責人。」
「葉隱，葉隱……嘖嘖，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這名字倒是蠻適合斥候的。」
老羅咂了咂嘴，哭笑不得地說道︰「但是讓我這種咸魚當什麼總負責人什麼的，是不是有點太過于兒戲了？」
墨檀立刻大力搖頭，一邊幾乎把腦袋晃出殘影一邊正色道︰「不不不，大家同樣都是咸魚，既然我能成為這座城的話事人，老羅你負責區區一個斥候團體肯定沒有問題。」
老羅也不含糊，腦袋搖得甚至比墨檀還快，往死里擺手道︰「不不不，我何德何能……」
「你可是太有德有能了。」
結果夏莉雅卻是打斷了他，挑眉道︰「事實上，就在你來到這里的最初兩個月，我甚至懷疑你是某些異端組織派來的間諜，要不是你的履歷實在太干淨，再加上自始至終都沒有做出什麼可疑的舉動，讓我手下的人盯了那麼久都毫無收獲，我早就把你這個無論什麼時候都能跟周圍人迅速打成一片，自保能力異常卓越的可疑分子扔進城南的異端裁判所了。」
老羅立刻高舉雙手，哭笑不得地說道︰「我可是良民啊，我對財富之神的虔誠日月可鑒啊。」
「且不說你虔誠不虔誠的事，我之所以到最後也沒把你抓緊去，就是因為你確實是個良民，盡管是個‘可疑’的良民。」
夏莉雅慵懶地用羽毛筆戳著身前那本冊子扉頁最上面的‘羅密歐’三個字，淡淡地說道︰「而伴隨著黑梵牧師的到來，你‘可疑’的秘密也解開了，總結一下的話，就是‘羅密歐是一位極具交際能力，同時擁有極端危險嗅覺的異界人’，更進一步揣測的話，我覺得你在你們的世界恐怕具有較高的社會地位。」
「咳，夏莉雅姑娘你言重了，我在那邊就是一普通生意人，靠著以和為貴和與人為善之類的生意經賺點辛苦錢那種，哪來的什麼較高社會地位。」
老羅苦笑著擺手否認夏莉雅的揣測，搖頭道︰「不過你們的意思我大概是了解了，說直白點，這支名叫葉隱的斥候部隊恐怕絕大多數成員都是我這種‘玩家’沒錯吧？」
墨檀毫不猶豫地點頭承認︰「沒錯，就是這樣。」
「我想也是，畢竟‘玩家’的特質注定我們在偵查、聯絡等領域要比絕大多數夏莉雅小姐這種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具有優勢，除此之外，鑒于我們都擁有物品行囊這種不講理的東西，在後勤方面同樣有著跨時代的意義，在這一基礎上，‘異界人’幾乎可以就某種意義上跟‘富裕仗’劃上等號。」
老羅打了個響指，咧嘴笑道︰「而跟‘本地人’不同的是，我們‘異界人’幾乎不會出現濃度過高的虔信徒，所以想要長久地將一群玩家聚在一起，就必須要從玩家本身的利益角度出發，所以你們才需要一個圓滑、機敏且善于揣摩人心的交際型人才。」
墨檀贊許拍了拍手，正色道︰「能把事情想到這一步，你毫無疑問已經超額符合我的要求了。」
「哈哈，雖然我還挺想跟你談條件的，不過這畢竟是個游戲，搞得太功利、太市儈也沒啥意思。」
對墨檀露出了一個清爽明朗的微笑，2039-2048連續九年入圍國內青年企業家榜TOP10，赤色星座電子競技俱樂部的創始人，赤星網絡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的羅歐用力點了點頭——
「行吧，黑梵小哥，你說的這個團長，我當就是了。」
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終
首先，祝大家聖誕快樂~
然後還有兩件事打算說一下︰
︰雖然前段時間並不算好熬，但我已經轉陰了，之前知道我中招了的大家請不要擔心，同時也請大家務必保護/照顧好家里的老人，因為孩子、青壯年乃至我這種病弱體質都能相對輕松地扛過奧密克戎，但上了歲數的老人卻不太好應付這個病毒，說直白點就是，致死率不低.所以還請大家務必留神。
︰之前答應了給大家的聖誕禮物，即《此世邊緣》的更新將在半小時後發布。
那麼，再次祝大家聖誕快樂~
還請務必照顧好自己和家人的身體。
——微葉梧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