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懺悔罪行？」
墨檀微微挑眉，轉頭看向不遠處那位剛剛被科爾帶進主廳的高大身影，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哦呵，這件事果然與您這位前血翼家族生化顧問有關啊，也就是說……莉茲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子，完全都是霍格先生您的責任咯？」
「是霍亂，不是霍格。」
散發著某種詭異氣質的高大煉金師將兜帽緩緩轉向墨檀，用他那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充盈著不祥氣息的旅者啊，請務必要明澈一點，霍亂‧塔茲丁苟從未在血翼家族擔任過您所謂的生化顧問，事實上，我們只是簽訂了一份並不復雜的契約，那是一份平等的交易，畢竟作為永夜的使徒，吾絕無可能歸屬于任何人麾下，盡管……」
「盡管這位可憐的女士變成這副模樣你確有責任。」
墨檀站起身來，浮夸地揚起手臂指向侍立于沙發背後的莉茲，滿臉悲切︰「直接也好，間接也罷，無論是有心之過還是無心之失，在結果面前都只是毫無意義的借口，我想您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莉茲也將她那雙並無情緒波瀾的暗紅色雙眸轉向霍亂，一板一眼地說道︰「你應該對莉茲負責。」
墨檀吹了聲口哨，無聲地邁開了腳步，繞過沙發走向那位煉金師依然鎮定的高大身影。
後者沉默了片刻，緩緩抬起他那隱藏在兜帽下的面孔，或者說是面孔上的面具，對莉茲微微鞠了一躬，沉聲道︰「是的，無論原因為何，吾都沒有打算過要逃避責任，以群星的名義，吾必須承認，自己的研究結果對您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傷害，所以自當為您的康復而盡綿薄之力。」
莉茲並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那位頗有擔當的煉金師，以及對方身邊那個幾乎已經把中指懟到其眼眶子上的墨檀。
「很好，還算是個爺們兒。」
墨檀在霍亂說完剛剛那番話的瞬間閃電般地收回了中指，笑盈盈地說道︰「那我們家女僕的身體就拜托您了。」
「……」
霍亂沉默了片刻，然後才緩緩轉頭看向墨檀，過了好一會兒才頷首道︰「有因必有果，暗夜會眷顧這位大難不死的少女，作為祂的使徒，我自當盡力去挽回她所受到的傷害。」
墨檀笑呵呵地點了點頭，拍著霍亂的肩膀笑道︰「那就好，我相信您這位暗夜使徒的契約精神。」
值得一提的是，在霍亂剛剛說話的時候，準確的說是他在說道‘使徒’二字時，墨檀再一次豎起了中指，在前者的面孔正前方晃個不停，而且是兩根。
然後他依然在對方話音落下的瞬間收起了自己那粗暴的手勢，就跟沒事人似的拍人家肩膀。
而霍亂竟然也仿佛沒看見墨檀那兩根極盡囂張的中指，只是不著痕跡地退了半步，用他那鼻音厚重的聲線對蕾莎說道︰「那麼，還請女伯爵將這位女僕小姐的身體情況盡可能詳細地整理出來，黃昏前送到吾的臨時工坊。」
「我會盡快的。」
蕾莎微微頷首，然後有些遲疑地說道︰「不過我覺得您完全可以親自為莉茲檢查一下，我想她會配合的。」
當事人也跟著點了點頭︰「如果不需要月兌衣服的話，莉茲會配合的。」
「無須如此。」
霍亂卻是搖了搖頭，頭也不回地轉身向外走去，逼格頗高地說道︰「星辰在我的耳邊呢喃，它會揭示答案，指明方向。」
通過這幾日的相處，蕾莎已經對這個渾身散發著神秘氣息的煉金師有了一定了解，所以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並未再說些什麼。
但她不說，卻不代表別人也會一樣跟著沉默。
「我覺得，霍亂先生不願親自為莉茲檢查，除了那些逼逼叨叨的星辰之外，或許還有著其它更深層次的原因。」
墨檀哈哈一笑，忽然快步沖到霍亂那高大身形旁，一把扣住了後者的肩膀，冷笑道︰「一些見不得光的原因~」
霍亂的腳步當即就是一頓。
而蕾莎也有些訝異地挑眉道︰「檀莫你是什麼意……」
「我的意思是~」
並未讓蕾莎把話說完，墨檀猛地一用力，竟然直接扯下了霍亂那寬大的長袍，獰笑道︰「咱們這位並不老實的霍亂先生，似乎藏著一個有趣的小秘密啊~」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被扯下了斗篷，只穿著一襲亞麻短衫，下裝是一條粗布長褲霍亂猛地轉頭看向墨檀，不慌不忙地退了半步，面具下的聲線低沉而厚重︰「吾必須警告你，不祥之人，吾……」
噗嗤！
殷紅的鮮血潑灑而出，墨檀一邊攪動著捅在霍亂月復部的匕首，一邊滿臉天真無邪地好奇道︰「你什麼？」
「吾……」
噗嗤！噗嗤！
紅刀子出離體而出，然後再進，再出——
「你咋了？」
被濺得滿臉是血的墨檀眨了眨眼，表情依然天真無邪。
「你……」
噗嗤！噗嗤！噗嗤！
「我只是想要證明一下自己的猜想而已。」
在霍亂的心口處連刺三記，墨檀聳肩道︰「事實證明，我好像猜對了。」
霍亂沉默了。
而不遠處無條件信任墨檀的蕾莎、小艾、科爾只是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完全沒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這人該不會是被捅死了吧？
三人只是不約而同地如此想著。
「主人。」
只有莉茲滿臉淡定地看著渾身是血的墨檀，歪了歪頭︰「您終于徹底瘋了？」
「其實也不是那麼徹底。」
墨檀曬然一笑，然後慢條斯理地拔出匕首，很是變態地伸出舌頭在上面舌忝了一下，看起來似是有些享受地眯起了雙眼︰「果然，這不是人血的味道。」
蕾莎、科爾、小艾、莉茲︰？
「當然，也不是矮人血、半龍人血、食人魔血、蜥蜴人血、侏儒血、精靈血的味道。」
墨檀輕笑著說完了後半句話，然後用力拍了拍面前那壯碩的身軀，莞爾道︰「怎麼？都已經到這種程度了，你還打算繼續隱瞞下去麼？」
渾身都是致命傷，出血量同樣到達了足以致死程度的霍亂依舊沉默，沒有半點生息。
「好吧~」
墨檀聳了聳肩，將匕首收入鞘中，反手掏出了他那把外表猙獰的單手劍地獄犬，笑道︰「既然如此的話，那我只能換一些更容易收獲成效的小道具來繼續對話了，事先說好，這把劍上面有不少亂七八糟的效果，雖然殺傷力也就那麼回事，但絕對能夠很好地刺激你的感官。」
說罷，他便毫不猶豫地揚起長劍，瞄準霍亂小月復作勢欲捅。
然後……
「等會兒！！」
一聲悶悶地尖叫忽然在霍亂體內響起，沒錯，並不是從他那張帶著面具的腦袋，而是仿佛月復語般從他的肚子里響起的。
「我不！」
墨檀卻是面色一板，震聲道︰「現在知道惜命了？晚了！」
然後就一劍把對方的腦袋砍了。
蕾莎、科爾、小艾︰？？？
莉茲點了點頭︰「嗯，主人確實是瘋了。」
一陣令人難捱的沉默過後……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被斬首的霍亂踉蹌著往後退了半步，用肚子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氣，把蕾莎等人嚇了一跳。
這可以理解，畢竟就算是生命力非常頑強的覓血者和某些有著特殊血統的半獸人也絕無可能在被砍飛腦袋後繼續說話。
「我從咱們第一次見面起就有所懷疑了，不過要說具體印證的話，應該是在剛才吧。」
墨檀咧嘴一笑，收回了上面糊了一層血漿的地獄犬︰「盡管你那些中二言論確實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掩飾那份遲鈍，但無法同時兼顧說話和觀察情況的不協調感還是太強了。」
「沒辦法，我……我這人比較容易緊張……」
霍亂肚子里的聲音悶悶地表示，有氣無力地說道︰「還真是對不住啊。」
「嗨，都是自己人，有啥對得住對不住的。」
剛剛把霍亂捅得渾身口子最後甚至還一件給人腦袋砍了的墨檀哈哈一笑，樂呵呵地建議道︰「出來聊聊？」
「聊……都可以聊。」
在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後，霍亂那高大的無頭身體忽然仰天倒下，然後生出了……準確地說是從他那無聲從兩側劃開的肚子里鑽出了一個人。
一個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出頭，留著小平頭，戴著眼鏡，穿著緊身衣且有點微胖的年輕人，種族應該是根紅苗正的人類，手中還拿著一本灰撲撲的小冊子。
「喲呵~」
墨檀咂了咂嘴，笑道︰「我還以為你會是個地精或者侏儒呢，結果竟然是個人啊，還是個挺敦實的人，你肚子里不會還有一位吧？」
至于旁邊那四位NPC，包括直到現在表情都很是波瀾不驚的莉茲在內，都已經看傻了。
「我是個人還真是對不起啊，說真的，要是生成個地精或者侏儒倒還真好了，至少不用天天那麼擠得慌。」
微胖的年輕人扯了扯嘴角，干笑了兩聲後無精打采地往地上一趴︰「大哥大姐們我錯了，別殺我。」
「我已經完全搞不清楚情況了。」
在自家族人面前一直秉承優雅的女伯爵喝了口紅酒壓驚，收效甚微。
「哈……哈哈……在先生身邊總能看到很多有趣的事呢。」
小艾有些勉強地笑了笑，盡量不去看那具無頭尸體和滿地觸目驚心的血跡。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科爾低聲安慰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是在安慰小艾還是在安慰自己。
「莉茲也想知道里面是不是還藏著一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墨檀的關系，三觀似乎多少有點問題的莉茲掂了掂手中那柄斧槍，一眨不眨地盯著五體投地的年輕人，舌忝了舌忝唇角。
「听見沒有，我的朋友們對你欺騙大家感情這件事十分不滿。」
墨檀俯身把年輕人拽了起來，惡狠狠地威脅道︰「從現在開始我問你答，要是說的不好，呵，庖丁解牛听說過沒？」
後者滿臉驚恐地連連點頭︰「听說過，听說過！」
「听說過就好。」
墨檀拍了拍腰間的匕首，威脅道︰「不老實的話老子就把你的丁給庖了。」
「庖丁解牛的庖丁是那個庖丁嗎？！」
小胖砸當時就懵了。
「閉嘴！」
墨檀用力彈了對方一個腦瓜崩，厲聲道︰「你滴，叫什麼名字地嘎貨！」
「霍亂……就叫霍亂。」
「你跟老子一樣也是玩家嗎？」
「是，我是玩家。」
「年齡？性別？愛好？性取向？」
「二十五周歲，性別男，喜歡冰闊落和二次元女孩。」
「做什麼的？」
「研究生……在讀研究生……」
「文科理科？」
「理科……」
「所有三十以內得質數相乘等于多少？」
「六十四億六千九百六十九萬三千二百三十。」
「你特喵特意背過是吧！」
「昂……」
「背這玩意兒干嘛你有病啊？」
「我是不是說對了？」
「是啊！」
「那你不是也背過……」
「……」
短暫地沉默後，墨檀輕咳了一聲，直接跳過了剛才那個令人頗為尷尬的話題︰「所以說，旁邊那個無頭尸體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霍亂嘆了口氣，無奈道︰「AS，全稱Armored mobile master-Slave system，也就是主從追隨式機甲系統……的超級失敗品。」
墨檀眨了眨眼，好奇道︰「為什麼說是超級失敗品？」
「因為它無法搭載ECS偽裝系統，沒有同步動作識別系統，最大行進速度不到10公里每小時，無法搭載任何常規武器，防御力和機動性都低到慘不忍睹，影像捕捉系統只有640*480的分辨率，而且還是黑白的，肉搏的話甚至打不過一只成年野豬。」
霍亂指著旁邊那句無頭身體，面無表情地說道︰「還有光束軍刀、等離子收束光束炮、積層裝甲制反光束盾就更別提了。」
墨檀罕見地語塞了大概半分鐘左右，才虛著眼看向霍亂︰「您這是……想要捏出個高達來啊？」
「是啊……」
霍亂同樣虛起雙眼，半死不活地回答道︰「我是這麼想來著？」
「失敗了？」
「兄弟，沒失敗的話你早被轟成渣了好麼。」
「也是啊。」
「是吧。」
「那你之前跟血翼家族做交易，現在又跟我們蕾莎要工錢，就是為了造一台真高達出來？」
「不，我已經對在這個世界里弄出大機器人絕望了。」
「那你現在……」
「正在開發冰闊落。」
第九百四十四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