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
無罪之都，福音區，太陽教派小禮堂，告解室
「您好~」
輕柔悅耳的女聲從木板對面傳來，那沁人心扉的聲線能夠讓絕大多數人放下警惕，用相對平和的心境進行那其實並沒有什麼卵用的懺悔。
說實話，自由之都這種頗為混亂的環境下，各大教派麾下的教堂、禮拜堂等設施基本都是擺設，用門可羅雀來形容都算是吹牛的那種，而願意走進告解室懺悔自己罪行的奇葩，一個月都夠嗆能有幾個。
且不說那些在什麼地方都頗有市場的中立神祇，像太陽、曙光、豐饒這種相對正面的教派，在自由之都這一畝三分地真心很難有什麼市場，那些堅定的教徒通常都不會涉足這片混亂之地，其中願意乖巧前往教堂懺悔的好孩子就更罕見了，畢竟那種就連罪行都要指望神祇去寬恕的人是很難在這地方混下去的。
不過今天走進這里的這位
「我想懺悔。」
嘴角掛著輕佻笑容的半精靈男子斜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說道︰「我干了很多壞事。」
溫和的女聲再次響起︰「我願意做您的傾听者，並向偉大的神祇祈求，請祂寬恕您的罪行。」
「我曾經殺過一個手無寸鐵的無辜者。」
男子宛若變魔術般從寬大的袖口中模出了一枚隻果，狠狠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道︰「並在與其成為朋友後又把他弄死了一次，故意的。」
隔板對面的女性神職人員沉默了片刻，輕聲道︰「神無法寬恕，因為祂並不在乎您是否殺害了一條生命。」
「但他是無辜的。」
「神無法寬恕，因為祂並不在乎被害者是否有罪。」
「他是我的朋友，我很過意不去。」
「神無法寬恕，因為祂並不在乎你眼中所見，心中所想。」
「難道神不是無所不能的麼？」
「神並非無所不能，而且祂幾乎從不對需要祂的人伸出援手。」
「呵，呵呵，哈哈哈哈」
男子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在布置了隔音結界中的告解室肆無忌憚地狂笑了良久，才斂起笑意用力拍了拍手，戲謔地問道︰「那麼，如此無力且無用的神，真的配得上讓無數人虔誠敬仰麼？真的值得我們去崇敬膜拜麼？真的有資格高高在上地寬恕他人麼？」
過了好一會兒，依然溫柔悅耳卻稍顯僵硬的聲音才從隔板後響起︰「不配、不值、並無資格。」
「你相信？」
「我相信。」
「那你相信神祇的存在麼？」
「我相信。」
「但祂就算存在，卻依然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毫無作為，至少並沒有起到那些教典中所頌揚的作用，對麼？」
「是的。」
「那你還會繼續去信仰那個盡管存在，卻並無作為的神麼？」
「不會。」
「那你又應該去信仰些什麼呢？當災難降臨之時，你又該去向誰祈禱呢？」
「我自己。」
「你把自己當成了神？」
「不，但我會貫徹祂所代表的意志，行使祂所象征的力量。」
「哪怕你不再信仰祂？」
男子提問的語速越來越快。
「哪怕我不再信仰祂。」
而隔板對面的回答亦是愈發堅定。
「證明給我看。」
男子微微眯起眼楮，隨手把果核扔在地上︰「就現在。」
半秒鐘後，一蓬金色的火焰在他面前燃起，盡管規模極小，卻依然散發著一股不容小覷的威勢。
「很好，非常好」
男子隨手拍在了那簇火光上，一邊看著面板中那轉瞬間就被少去了8%的生命值，一邊輕笑著問道︰「這就是你找到的方式？」
早在兩個月前便已經進駐自由之都福音區太陽禮拜堂的艾‧凡耶恭敬地在隔板後點了點頭︰「是的，先生，雖然這似乎並不是什麼好方法，盡管我現在已經擺月兌了信仰的束縛，甚至可以對神祇出言不遜，卻依然無法違背教義的束縛，施展神術的限制比過去只多不少。」
墨檀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這很正常，畢竟你只是把對神祇的信仰轉變成了對教典中‘善’那一方的片面貫徹，若是嚴格來說的話，這不僅不算月兌困出籠，簡直就是在離開囚室後把自己關進了一個更小的籠子里，就我個人看來，將那些冠冕堂皇的屁話作為理念去貫徹簡直再荒謬不過了，就像呃通宵尋找防月兌秘訣一樣荒謬？」
因為墨檀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個問句，所以對其性格稍微有些了解的小艾便在輕‘誒’了一聲後選擇性將其無視掉了，然後一本正經地歉然道︰「對不起，先生，如果我再努力一些的話」
「沒用的。」
墨檀卻是笑吟吟地打斷了她，搖頭道︰「世界觀早已成型的你已經很努力了，而且這個辦法也確實能夠有效降低你對‘神祇’的依賴，說實話，我原本以為你至少要再用個半年左右的時間才能獨立走到這一步呢，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畢竟就算你把自己關進了一個更小的籠子里，那也是你自己打造的籠子，至少不用擔心稍微露出點馬腳就得挨幾道神罰之類的了。」
小艾畢竟是個性格內向的姑娘，所以在被夸獎後只是抿嘴笑了笑，輕聲道︰「都是先生教導的好。」
「這種廢話就免了，都教了你點兒什麼我心里有數。」
癱在椅子上的墨檀軟綿綿地伸了個懶腰，隨口道︰「總之，這段日子你就先適應一下當前的狀態吧，等你能夠如臂使指地玩轉所有中階神術的時候，我再告訴你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雖然知道墨檀現在看不到自己，但小艾還是恭謹地點了點頭︰「全听先生吩咐。」
「之後一段時間我應該會很忙，也就沒什麼閑工夫找你撩騷了。」
墨檀玩味地笑了笑，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領一邊站起身來︰「不過科爾會代替我定期前來看望你的，有什麼需求的話可以隨時告訴他，呵，算是對你進步這麼快的獎勵吧。」
小艾頓時大窘，磕磕巴巴地說道︰「不不是獎獎勵什麼的」
「還不夠？」
墨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挲姿著下巴︰「那要不這樣，我給你整幾套萬無一失的計劃，讓那小子在半個月內失身于你，直接生米煮成熟飯，回頭我再親自就‘責任’二字給他洗洗腦，最終達成就算那位羅娜姑娘復活了也只能和他做普通盆友的局面？」
小艾臉都給嚇白了，連忙驚呼道︰「先生！」
「呵呵，開玩笑的，我還不至于給你這種連自己想要什麼都弄不明白的傻妞提供這種服務。」
墨檀哈哈一笑，按住了告解室的門把手，聲音驟然轉冷︰「科爾跟你不同，盡管同樣敬畏我這個‘先生’，但他的目標卻始終很明確，至于你要是再這麼一直迷茫下去的話，呵，最終只會一無所有地走向毀滅，而我則會親自將你送進那覆滅的深淵……」
「先先生？」
「好好想想吧，比起為了報再造之恩或苦戀之人渾渾噩噩地活著，你確定不要多考慮一下自己麼？」
留下這麼一句話後，墨檀也不等小艾回答，直接離開告解室揚長而去
兩小時後
游戲時間PM22:26
自由之都，粉鵲庭7號店，107號間
「杰曼先生。」
門口處，一個身材高大、體型健碩的獸人男子嘆了口氣，第三次說道︰「這已經是您這個月第十次來」
躺在床上的中年矮人懶洋洋地瞥了前者一眼，醉醺醺地問道︰「那又怎麼樣？現在的重點不是咱們第幾次來，那些排著隊給我捏肩揉腿的娘們都去哪兒了？」
「應該快了吧。」
半個月前初入史詩階的A級冒險者比利‧安蒂洛普深深地嘆了口氣，面色發苦地說道︰「但我還是覺得您這麼頻繁地來這家店非常不妥，尤其是這段時間。」
名叫杰曼的矮人打了個酒嗝，皺眉道︰「這段時間有什麼問題麼？」
比利干笑了兩聲，無奈道︰「您去公會發布任務，雇佣我來保護您，不就是擔心呆在自由之都的這段時間可能會有人對您不利嗎？」
「對啊，這地方人多眼雜的，還不太平，我自然得在交易完成前謹慎些。」
杰曼坐起身來，舒舒服服地往旁邊的墊子上一靠，端起手邊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紅著臉咂了咂嘴︰「舒服啊，說好的小姑娘怎麼還不來。」
比利沒接他的話茬，只是苦口婆心地勸道︰「但您這段時間總是頻繁出入這種地方，而且每次都是晚飯時間後，如果真的有誰打算對您不利」
杰曼眨了眨眼︰「就能在模清楚咱的行動規律後把我東西劫了？」
「對啊對啊。」
比利點頭如搗蒜。
結果杰曼卻是瞪圓了眼楮，沖比利呵斥道︰「那我花錢雇佣你是干什麼用的？」
後者頓時一愣，呆呆地說道︰「我這不是正在給您建議麼？」
「要建議的話，我為啥不找個吟游詩人呢？人家那一套一套的，說的比你好听多了。」
杰曼呵呵一笑，搖了搖自己那短粗的食指︰「我之所以願意雇佣你，就是因為想好好領略領略自由之都的風情，不然我為為啥不天天在琉璃亭的高檔房間住著呢？那兒有金幣商會罩著，不比讓你這個剛當上A級冒險者的家伙保護我來的安全？」
比利張了張嘴，卻是啥都沒說出來。
「嘖嘖，還是太年輕啊。」
杰曼哼了一聲，還想再說兩句什麼，卻見比利旁邊的屋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個身著紅色長裙、皮膚白皙、面戴薄紗、胸部很大的女人緩步走了進來。
比利下意識地抬了抬胳膊，卻是在看到對方腰間那塊刻有數字‘3’的銀牌後立刻停止了動作。
這段時間常常跟杰曼出入這里的比利垮著肩膀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可能確實是有些神經過敏了，竟然被粉鵲庭的工作人員，也就是這位看起來很有神秘色彩的三號技師嚇了一跳。
「嘿，三號小妹妹快過來。」
同樣注意到了三號技師腰牌的杰曼可沒想那麼多，一見這位給人感覺很是新鮮的面紗技師入場，當即滿面紅光地招呼道︰「先給叔揉揉肩！」
似是有些羞澀的三號技師跟只蚊子似的‘嗯’了一聲，特別乖巧地走到了杰曼面前，慢條斯理地摘著手套。
「唉」
心下其實有些羨慕的比利搖了搖頭，干脆倚在牆角閉目養神了起來。
完美的機會！
好不容易混進房間的羽鶯眼前一亮，先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警惕心儼然已經降到最低的比利，又掃了一眼那條掛在杰曼脖子上的秘銀吊墜以及他身後那扇虛掩著的窗戶，一邊在心底感慨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一邊極力控制著的情緒，盡可能地維持著平常心。
初入史詩階的新晉A級冒險者比利‧安蒂洛普，NPC，今年39歲，未婚，性別男，職業武僧，晉階職業是側重于力量的‘極武師’，力量和肉搏能力都足以碾壓自己，但在速度方面的爆發力卻並不是很強，所以只要簡單計算一下距離的話，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從杰曼那里搶到任務物品，再直接破窗月兌身的成功率極高！
整整2000金幣啊，2000金幣在沖自己招手啊！只要有了這筆錢
羽鶯越想越興奮，然後抿得緊緊的薄唇終究還是下意識地翹了起來。
噗嗡~~~
金光乍現！
「有刺客！！」
比利的怒吼聲在107房間炸響。
下一秒，杰曼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向面前的三號技師抓去。
第二秒，三號技師用他那頗具磁性的聲線罵了句什麼，然後抓著一把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噗嗤’一下就攮在了杰曼那規模不小的啤酒肚上，白刀子就這麼進去了。
第三秒，還沒等紅刀子出，杰曼、比利、羽鶯三人就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叫︰「你又是誰！？」
「什麼玩意兒？！」
墨檀愕然回頭，愣愣地看著正揪著羽鶯作勢欲打的比利，過了好一會兒才嘴角抽搐咬了咬牙
「老子特麼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