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瓶辣椒面兒？」
重新從行囊里掏出辣椒粉的季曉鴿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著表情異常狂熱的賈德卡，完全猜不到對方為什麼會對這玩意兒感興趣。
事實上，賈德卡對這東西可不只是‘感興趣’這麼簡單，看到這瓶辣椒面準確點來說是提純辣焦粉的老法師已經難以自控地顫抖了起來，就像一個在沙漠艱苦跋涉了三天三夜的人發現了一片綠洲、又好比一個在監獄撿了二十多年肥皂卻依然堅持異性戀的人忽然見到了一個大美妞，簡而言之就是興奮地忘乎所以，整個人都不淡定了。
至于原因，先讓我們來看看這瓶東西的具體屬性吧
提純辣焦粉
制作者︰夜歌、魯維?菲茲爾班
類別︰消耗品
品質︰限定精良
重量︰450g
食用︰受到大量火焰傷害，並沉默15到20分鐘，極低概率致死
使用︰調味，為任意料理附加爆轟、焰毒特質；使一定區域內的火元素濃度大幅度提高，對應技能、道具、天賦等效果提高25%。
特質︰聚火、焦灼地獄
備注︰在夜歌女士開創出了某種無限接近于根源之炎的迷之結晶後，魯維?菲茲爾班又以此為基礎上更進一步地將這些玩意兒提純，在分子層面加固了這些粉末的結構，並使其能夠與周圍的火元素產生共鳴，據實驗表明，被撒上了少許提純辣焦粉的米飯表現出了高活性、高愉悅的特質，並在十分之三秒內自燃成某種頗具科研價值的類碳狀物，具體內容及反應過程詳見《乖徒弟的實驗日志?017》。
很顯然，這並不是一種單純的調味料，事實上，這玩意兒簡直不單純到有些獵奇了。
說實話，在絕大多數玩家眼里，這瓶提純辣焦粉都沒有什麼用處，雖然它的物品描述看起來很凶猛，但事實上這東西的實用性卻格外坑爹。
首先，它能夠讓食用者變得很慘，又是火焰傷害又是上呼吸道玩完又是低概率致死的，但想要引發這些效果卻是有一個異常嚴苛的要求，那就是吃下去。
試問，什麼人會把這瓶光是握在手里都會覺得發燙，氣味沖到光是聞一下就足以引起明顯不適的東西往嘴里送呢？
答案是沒有，拋去玩家這種能夠一眼看出物品說明的存在不提，就連NPC都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話說回來，如果真有那種不想活的，何必還要讓他吃這個呢，直接讓丫隨便找個地方把自己吊死豈不是更省事？
其次，或許有人會說，這玩意兒可以用來下毒嘛，飯菜里也有很多味道重的，只要混在里面端給別人吃不就好了？
嗯，嚴格來說確實沒毛病，畢竟獵奇的食物就算是在無罪之界也不少，但如果人們有仔細研究過備注的話，就會發現這種能夠在不到半秒鐘的時間內輕易將一碗米飯化為某種獵奇物質的東西根本就沒辦法用來下毒。
第三，這東西能夠讓周圍的火元素處于高活性化狀態，看起來倒是頗為炫酷，但對于絕大多數玩家來說這條效果的價值完全等同于零，因為就算是專修火系魔法的施法者玩家，釋放技能也都是憑借自身的‘魔力值’，而不是周圍到底有多少個火元素在飄。
當然，既然是‘絕大多數’，那就表明並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比如雙葉，周圍的元素富集度確實會對她造成一些影響，但這種天賦無限接近于MAX的人也不會需要這種東西，所以還是雞肋。
于是，我們便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且不去提NPC，反正對于玩家來說，這瓶提純辣焦粉完全就是個雞肋玩意兒，如果作為任務獎勵存在的話，絕對是那種既舍不得買又用不到的壓倉貨，直到棄游都難以見光的那種。
但對某些NPC來說，這東西就未必不堪大用了，比如賈德卡。
眾所周知，賈德卡?迪塞爾是一個非常蹩腳的法師，注意，不是普通的蹩腳，而是非常的蹩腳，至于蹩腳到什麼程度呢，簡單舉個例子來說的話，就算是一個幾乎沒有施法者天賦的大眾臉熊地精，如果像他這樣潛心研究魔法技藝七十余載的話，至少也能抵達中階法師的高度，而如果他去走相對適合自己的戰士路線，再不濟也能成為一個高階職業者，甚至有幾率沖刺更高的境界。
而賈德卡，他的種族是除了體質之外各方面天賦都強過熊地精的人類，他的血脈是成年之後至少能單手抽死三個同年齡段熊地精的迪塞爾家族，他的騎士天賦讓他有機會在三十歲前成為大領主，他的智力也沒有低于平均水平，多少算是個聰明人。
按理說的話，就算他舍近求遠，不去當騎士偏要去做法師，這些年下來再不濟也足夠讓他變成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高階大法了，再加上那非常稀有的火焰親和體質，專精一道的話就算是大魔導師都有可能達到，至于與大領主平齊的賢者級，盡管希望渺茫，但也絕不是零。
但現實卻是，這老頭刻苦鑽研了這麼多年法術，唯一的成果就是把剛成年時僅有1%的低階法術施法成功率，變成了60%左右的低階法術施法成功率，而且還得限定是火元素學派的法術，至于風、水、土之類的基礎元素系，就算是低階法術，賈德卡的施法成功率也絕不超過50%。
也就是說，如果不算他那把法杖的爆炸傷害，還有他迫于無奈時掄拳頭的戰斗力，賈德卡?迪塞爾的實力充其量只是一個魔法學徒，而且還是那種剛入門沒兩個月的魔法學徒。
這特喵的簡直就是可以載入史冊級的不可思議。
就跟一個智力健全的學生，苦讀了七十年的書，去參加小升初考試的時候平均分依然不及格一樣令人驚悚。
他不是笨，也不是不努力，但就是做不出成績。
這一現狀一直讓賈德卡十分苦惱，但卻並沒有人能夠幫助他，因為哪怕是再差勁的魔法學徒，都沒辦法做到和他感同身受。
他甚至厚著臉皮，（在克里斯的暗中幫助下）請教過安卡集市的最強者之一，冒險者公會安卡分部的會長，也就是那位星輝大賢者，不能說是沒有效果，畢竟正是因為那次請教，賈德卡的（低階火系）施法成功率才堪堪過半，但更多的收獲卻是沒有了。
法師這個職業並不適合你。
不知有多少人這麼勸過賈德卡，他自己也清楚得很。
三十歲時，他如果放棄繼續成為法師，回歸騎士之道的話，他依然能登上這個世界力量金字塔的巔峰。
四十歲時，也可以。
五十歲時，憑借著他那異常彪悍的天賦，也未必沒有機會。
六十歲時，不說大領主，回頭的話，至少僅次于前者的騎士領主絕對做得到。
然而
時至今日，賈德卡?迪塞爾還是一個蹩腳的、對外宣稱自己是初級法師的法師學徒。
這很可笑，就像上帝不但給你開了扇門，甚至幫你砸了半面牆，你卻沒有選擇那陽光大道，拼死命地要去鑽牆角的老鼠洞一樣可笑、可憐。
老賈就是這麼一個可笑的人
一個幾乎感知不到元素，卻一心想成為法師的可憐人。
沒錯，他感知不到元素，雖然不是百分百感知不到，但在賈德卡的世界里，所謂的元素就像被放進一個大澡盆的幾條泥鰍，又稀少、又難捉。
這是他唯一的短板，也是他最致命的短板。
至于有多短呢，就像一個全心全意想要成為足球遠動員的人的那條瘸腿一樣致命。
精神力、創造力、魔力、努力、天賦，這五點是作為一個法師的基礎，還有個附加題是體魄，只要具備上述幾條中的其中兩三項，就能夠成為一個不賴的魔法師。
而賈德卡在這上面的表現如何呢？
這麼說吧，如果精神力、創造力、努力、魔力、天賦、體魄分別是滿分一百分的話，賈德卡的平均分能達到八十五以上。
而八十五是什麼概念呢，簡單來說就是只要能順利活到六十歲，基本妥妥地能當上個單系賢者。
當然了，他那高達100分的體魄和努力可能確實有點兒非主流，但這依然不能掩蓋這老頭確實是個好苗子。
那麼，既然如此的話，就算在元素感知這方面稍微差一點又能怎麼樣呢？畢竟這條都沒被列入門檻中嘛。
錯，大錯特錯。
元素感知並未被列入基礎條件中，並非它不重要，而是因為它是基礎中的基礎。
舉個簡單的例子，某足球教練到某體育小學講課，然後為大家科普想要入選球隊需要什麼素質，其中可能會包括耐力、心態、速度、爆發力、射門精準度、假摔逼真度、攻擊力、槍法等等，但絕對不會把‘能用雙腿走路’這種事當做門檻說出來。
而‘元素感知’的概念，就和‘能用雙腿走路’差不多，這跟是不是法師沒關系，在無罪之界這個高魔的世界中，但凡是個正常人，只要能夠運用魔力，就必然能夠感知到元素的存在，這跟絕大多數人都有嗅覺、听覺、味覺等五感是一個道理。
但是
賈德卡不行，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行，但他就是不行。
幾十年如一日的冥想從未中斷過一天，他的魔力積累已經深厚到不能再深厚了，然而，這些魔力卻很難轉化為‘法術’。
用最簡單的火球術來舉例，在玩家的概念里，這玩意兒唯一的要求就是你有50點魔力值，並不會要求你的元素感知能力，如果有某個玩家的先天出了某些問題，系統也一定會給予一條類似于‘施展任意法術時成功率降低50%，魔力消耗提高300%’的被動天賦，除此之外，50魔力值就是一個火球術所需要的一切了。
而對于NPC和部分游戲達人（比如雙葉）來說，還會有一個額外環節。
首先，施法者需要用50點魔力值排列出一個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僅自己可見的火球術魔法陣，然後往這個法陣里引導大概30個單位的火元素，填充完畢後，法陣構建完畢，指定方向，火球飛出。
因為三十個火元素的要求太低，就像讓你在沙灘上抓一把沙子差不多，所以這種法術的施法時間即是零，也就是我們常規認知中的‘瞬發法術’。
而吟唱法術則分兩種情況，一種是需要引導的元素量太大，就好像讓你徒手抓沙子裝滿一個桶似的，這一過程的時間就是‘吟唱過程’，第二種則是不但需求的元素量大，法陣構建也非常麻煩，過程同理。
對于大部分玩家來說，整套過程都會被精簡為‘魔力消耗’和‘吟唱時間’。
對于大部分NPC來說，雖然多了一個環節，但也不會麻煩多少
但對于賈德卡來說，就是另外一個概念了。
一個火球術，50點的法力值消耗對他來說就是滄海一粟，隨便就能搞的定，構建魔力法陣這種事也輕車熟路，簡單的很，然而到了往魔力法陣里填充元素這一環節
用剛才的例子來說，如果別人是從沙灘上抓一把沙子的話，賈德卡就是在某個潔癖家客廳的地板上收集一把沙子。
這完全就是兩個難度，所以他最開始的時候就算施展一百次法術都不一定能成功一次。
他的元素感知能力，大概是正常人的3%，部分天才的0.1%不到。
所以說，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從數據角度來講，賈德卡?迪塞爾的施法成功率就是普通人的3%，別人施法一百次成功一百次，他施法一百次成功三次那種。
然而就在這種情況下，這老頭都硬生生地將自己的低級火系法術練到了60%的成功率。
那麼如果有一天，他能感知到與正常人等量的元素呢？
他曾經做過這樣的夢，從第一次施法的時候開始，他就一直一直在做這樣的夢。
然而今天，一瓶紅彤彤的辣椒面，出現在了賈德卡面前。
讓老法師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了‘沙灘’
第四百九十七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