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不友好的年份
「大叔，你們這里龍蝦多嗎？」
秦林在村里四處閑逛，逮著一個人就打听，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理他。
這是小縣城東面的一個村里，離縣城比較近，而且河道比較發達，所以秦林第一站便是來了這里。
被秦林拉住的老伯看了秦林一眼，秦林忙不迭地從懷里模出一包大前門，拆開，遞了一根給他。
這是秦林剛才在村口的小店里買的，一塊錢一包，真是既便宜又實惠，據說是用中華煙的邊角料弄的，可惜後來沒得賣了。
秦林上輩子不抽煙，但是有時候出來做事，身上還是得裝上一包，偶爾散一散，不然不容跟人拉關系。
老伯嫌棄地看了一眼這根大前門，將煙別在耳朵上。
他慢條斯理地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里面裝的滿滿的都是煙絲，他又模出一張撕下來的日歷紙，將煙絲裹在里面卷起，用舌頭將一角潤濕粘住，迅速在秦林面前造出了一根卷煙出來。
掏出火柴點燃，老伯狠狠地吸了一口，「還是這個夠味，你那煙一點勁兒都沒有。」
「是，是，您說的沒錯。」
秦林陪著笑臉。
「小娃子不是我們村的吧？」
老漢的眼光中透露出一絲不尋常的精明。
「您老眼光真好，我縣里過來的。」
「龍蝦呢，我們這邊是有一點的，你打算幾塊錢收？」
「我才剛入這行，給個實惠價，您看一塊二怎麼樣？」
秦林斟酌了一番，試探性地問道。
「太少了，我們賣給那些常來的小販都得一塊五！」
老漢獅子大開口，眼楮眨也不眨地討價還價。
「怎麼著你也得一塊六，否則大家伙為什麼不賣給熟人，偏要賣給你？」
「那您這里能有多少？」
秦林心中有數了，沒有跟老漢糾結價格問題，反而轉過頭來詢問起量來。再怎麼咸魚，他上輩子也是開了十幾年店的人，對這套欲擒故縱的把戲熟得很。
「怎麼著每天也能弄個三五十斤！」
「才這麼點？」
秦林有些失望，說是三五十斤，但是秦林清楚，最多也就三十斤，根本不可能再高了。
一個村三十斤，十個村一天才三百斤，夠干什麼的？
除非他能每天湊個幾千斤出來，否則生意根本做不起來。
秦林能每天湊到幾千斤嗎？
不可能。
而每天幾百斤的話，他便只能送到本地市場，稍微遠一點就連運費都不夠本，可本地市場的話，一斤能掙幾個錢？
一塊五的成本，哪怕再低點，一塊又能怎樣？
運到菜市場賣兩塊一斤，問題是就跟那個攤主說的一樣，要交攤位費的啊，而且是雙收，白的跟灰的都得孝敬，不然根本支不起個攤子來。
再者秦林哪有時間擺攤！
只能批發給那些攤販，但是人家為什麼要買你的？都是本地人，自己去鄉下收多簡單，偏要讓你在中間吃一層油水？
本地市場就那麼大，多了也賣不出去。
完犢子，秦林隱隱有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在又跑了兩個村子之後，發覺情況跟想象的差不多之後，秦林心中一沉，果然，事情往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地方滑去了。
秦林垂頭喪氣地推著車慢慢往村外走去，心中有些郁悶，販龍蝦這一行，看樣子是有些懸乎了！
突然，兩個人攔住了秦林的自行車，看起來有些凶神惡煞的樣子……
「你們是？」
秦林疑惑，試探性地問了句，「賣龍蝦的？」
「喲，還真是收龍蝦的，這搶生意的都欺負到門前了啊！」
其中年輕一點的那個人揶揄了一聲，眼中滿是嘲諷，「看起來還是個學生伢子呢。」
說著，伸手就打算去推秦林。
還好旁邊年長一點的漢子攔住了他，讓秦林突然提起的心稍微松了一口氣，麻袋，似乎踫到同行了。
幸好，看樣子還有得談。
「小兄弟抽煙不？」
年長漢子從懷里模出鄒巴巴的一包煙，向秦林示意了一下。
「謝謝，不抽。」
秦林裝出一副被嚇到了的樣子，此刻他有些慶幸，還好自己現在十八歲，臉女敕，不然貌似今天就要挨上一頓了，這是搶人家生意了！
「小兄弟是怎麼想著來販龍蝦的，不上學？」
年長的漢子也不勉強，一臉好奇地問。
秦林努力裝出心酸的模樣，「我……我打算販點龍蝦，賺夠大學的學費。」
說完，秦林低下頭，一副要哭的樣子，「我不是有意想搶你們生意的。」
「上大學？」
年長漢子動容，或許是想起來家里的小孩，「你高三了，哪個學校的？」
「縣中！」
秦林狀似無意，實際帶著點警告地點出自己的學校。
作為全縣乃至整個江淮省北部都極為出名的學校，縣中學生在這時候還是有點牌面的，輕易沒人會動。
「喲，真的假的，重點啊，高材生哪！」
年輕一點那個聞言陰陽怪氣地出聲，被年長漢子用胳膊肘打了一下，撇撇嘴，不說話了。
「小兄弟啊，看在你還是學生的份上，我也就跟你明說了吧。」
「這邊每個村的貨其實都是有人籠的，你要是真想摻和一手，那就是砸別人飯碗，不過你說想掙個學費，看樣子是干短期的，大家伙兒幫你一把，分你幾個村也沒問。」
年長漢子吸了一口煙，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樣。
「但是說實話，真掙不來幾個錢，哪怕我們讓你十個村，每天也就掙個百八十，比打工強不了多少，沒多大出息。」
「這樣啊，我剛來，根本不清楚這其中的深淺，謝謝大哥提醒了，那，那我不收了。」
秦林飆著演技，大丈夫能屈能伸，從心而為，沒毛病。
好不容易擺月兌了這倆人，沒有平白無故地挨上一頓，秦林松了一口氣，連忙騎車跑路。
其實哪怕這倆人不攔著秦林，秦林也不打算收了。
無他，正如這兩人所言，比打工也強不了多少。
本地消費的話，一斤龍蝦值多少錢，你以為菜市場和飯店的人不清楚？
你賣的價格稍微高了，人家就自己直接下鄉去收了，誰會讓你這個中間商在里面賺差價？
想要賺錢的話，那就只能往更遠更發達的地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