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蒙主感召

我的聖光啊。

神父的面前是一張長桌,上面躺著一個三四十歲左右的瘦骨嶙峋的男人,他衣不蔽體,一個流浪漢,還是一個乞討者,萊爾沒法鑒別兩者,但此人一臉痴迷地看著神父,仿佛視野中別無他物,那份狂熱讓萊爾膽寒,但也能理解。

十幾分鐘前,一個月復部大出血的男人被兩個騎士拎上長桌,他一臉痛苦地捂著出血口,但錯誤的姿勢並沒有遏止血流,殷紅很快就在他的身側蔓延。

「他需要止血。」

「縫合傷口。」

「還需要藥物來防止感染。」

周圍的醫學生發出了自己的意見。

他需要診斷,判斷內部髒器有沒有貫穿傷,再決定處理方式。

顯然,神父拉來一個傷者,並不是讓醫生展示他們的才能。

他忽略了周圍的聲音,看著那個一尺深的傷口,血液隨著男人身體的抽搐噴出。

「很好,你身體里的污穢隨著血液流出來了。」

此話一出,罵聲四起。

他的言行對于醫者來說並不陌生,這正是大名鼎鼎的放血療法。

埃菲爾醫學院教科書列舉的第一條療法,在教會僧侶中盛行的放血療法。

西方人認為,人們的生命依賴四種體液,血液,粘液,黑膽汁,黃膽汁,分別對應四元素的空氣,水,土和火。血液是其中的主導者,他們相信血液的過剩會導致人體四元素的不平衡誘發疾病,放血療法應運而生。

區別在于,學者認為的放血療法是對癥下藥,即那個部位出現損傷,就在對應位置放血治療,往往出血口不會設置地過大,導致失血休克。

而教會,則認為病癥即為污穢,是人類的原罪以及行為的不檢點導致的,他們采取的策略是放血,不在乎出血的位置,也不在乎傷口的大小。

但是,從沒听過放血療法用來處理大出血的案例,這個神父的腦子大概被聖光燒糊涂了。

萊爾還知道,後世逐漸證實放血療法本身對人體的危害,最後被取締。

長桌上的男子顫抖的幅度越來越輕微,他快不行了。

與之相對的,周圍的學生開始一個個躁動,最前排的幾個因為沖撞聖騎士狠狠地挨了一拳。

抱著月復部跪在原地。

「劊子手!」「你是個劊子手!」

男人的眼楮開始上翻,他快要蒙主感召了。

周圍的學生感覺回天乏術,自己來抗議,卻帶來了這樣一出慘劇,愧疚感油然而生,有幾個開始啜泣。

但神父的臉色並沒有撼動分毫。

他覺得時間差不多了。

「仁慈的主啊,拯救這個迷途的羔羊吧。」

光。

耀眼的光。

神父的手上捧著一團光。

他將光靠近傷口,開始收縮了,傷口自己愈合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他的臉色由蒼白轉向紅潤,由恐懼變得安詳。

光熄滅了。

男人醒了過來。

一片寂靜。

連哭泣聲都停止了,所有人睜大眼楮盯著這一切,安靜地仿佛能听到眼淚滴在地上的聲音。

我的聖光啊!

哪怕是之前敵對的醫者,都不得不感嘆聖光造就的奇跡,醫學難以達到的奇跡。

眾人震撼。

萊爾心中翻江倒海。

我靠!魔法!這個世界居然還有魔法!

萊爾覺得自己的書都白讀了。

萊爾明白了教師們的話。

在無所不能的聖光面前,有限的醫術又能做到多少。

聖光連一個彌留的人都能拉回來,這簡直,太不講道理了。

既生醫,何生光。

難怪醫學被打壓了,在聖光面前,醫學就像一個卑微的殘次品。

如果能面對璀璨溫和的光芒,誰還會想面對針管和手術刀。

雖然還不確定聖光是否能針對所有病癥,但是,萊爾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死者蘇生。

復活術。

簡直就是一出生就站在了人生終點的贏家。

神父對周圍的態度很滿意。他低頭看了看狂熱的男人。

「你的名字,迷途的羔羊。」

「我叫巴茲,神父,我是主的羔羊。」

「巴茲,你要記住,是主讓你痊愈,你要感謝他,愛戴他,今後,你要勤勉工作,全心全意侍奉主。」

「我明白了,神父,我乞討所得的每一分,都是主的恩賜,我會為了主乞討。」

看著畫風越來越清奇的布道,萊爾不知該說什麼。

「那我們該怎麼辦。」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學生,他的穿著打扮和萊爾類似,可能稍微好點。

醫學生對自己的未來充滿迷茫。

「信仰聖光吧。」一道光從人群中出現,那是一個抗議的學生,此時他的眼神出現了和巴茲一樣的狂熱,他已經被光感化,臨陣投敵。

神父掛上了微笑,這是一次成功的布道,國王已經開始忌憚教會了,現在在卡珊戴爾,面向平民的布道雖然沒有明令上禁止,但政府機關就像護雞崽樣的看守著平民,愚昧的世人,終究難逃大勢車輪的碾壓,未來是屬于聖光的。

光的感召就像打開了一個不得了的開關,萊爾身邊的學生一個個被感化。

教授學士因為年紀和閱歷只會感到頹喪,但熱血的學生自然充滿著對更好事物的追求。

萊爾比這些中二青年更有主見。

教會啊,好像管得也不是特別嚴嘛,雖然說是全心全意侍奉主,但起碼人家福利待遇不錯啊,而且還能學聖光術!

我的聖光啊!

拜托了,我從未見過的主,請向其他人一樣給我來盞聚光燈特效,我也想當你的神棍!

一息。

一刻鐘。

一小時。

別人那里就像呼吸一樣簡單的蒙主感化並沒有降臨在萊爾身上。

看著教會的新成員已經有序的聚集在一起,準備前往教堂舉行一次彌撒。

萊爾急了。

他拉著一個學生,也顧不上自己的面皮了。

「可否向你請教一下,我已被主的榮光震撼,亦全心想侍奉主,但為何不能得到主的垂青。」

「你的心,不誠。」

「何為誠心?」

「若有財富,獻給主;若有田地,歸于主;若有歌喉,歌頌主。為主而生,為主而死,名字只是代號,真實的自己,僅是主的僕人。」

嘶。

萊爾明白了。

主不是想當你的靠山,主是想當你爹,比當你爹還過分。

萊爾捫心自問,雖然自己被生活所迫,但是這聖騎士的美夢還是過于虛幻了。

人,要腳踏實地地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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