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拷問內心之後，榮禮放下了捂著臉的手。
他還不能就這麼放棄，就這麼死去。
雖然，面對一位比他仇人位格還要高的帝王，他毫無勝算，甚至沒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但他還有機會的。
機會就在于，置死地而後生！
榮禮仔細地研究過那些近期無故死亡的案例。
以他的身份，自然能夠很輕易地辨別出，那些人都是腐化者。
而且是相當肥的腐化者。
榮禮不確定天戮是否有手段在殺死那些人之後接管他們的資產。
但至少天戮會狩獵與掠奪一些腐化者，應該是一個比較準確的推測。
榮禮認為這應該是天戮切入魔都的第一步。
畢竟天戮能夠輕易地利用自己在黑暗世界的地位，找出魔都地下的每一只肥羊。
然後只需要派幾個手下，就能把這些肥羊全部宰殺，然後吞並他們的地盤。
他雖然不認為自己能猜透那位帝王的布局，但是這種舉手之勞的落子，他認為天戮是極有可能會做的。
而他也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因為自己歹郎工會分舵舵主的身份，被天戮盯上的。
如此的話，活路就在于，先行獻上自己的所有。
拋開自己在魔都幾十年的積累，拋開自己在歹郎工會拼到的地位，向這位新晉帝王獻上自己的一切。
當然，如果天戮有手段能夠控制他，並且選擇讓他繼續以當前的身份活下去，而不需要他與其他兩邊公然決裂的話，也是可以的。
一切，只為了活下去，只為了走完自己該走的路。
而現在，關鍵是他怎麼和天戮搭上話，而不是被那些可能只知道執行命令的君主亡靈一上來就拖入死戰。
……
「天空之窗」三十六層的斜上方天空中，身披紅衣的唐錦懸空而立。
此時的紅衣長袍已經被馮州龍改成了帶有混沌戲法能力的超階魔具，只需要帶上帽子便能遮掩面容。
這個改造費還挺貴的，畢竟要防御許多觀察魔法，所以只有唐錦的紅衣主教長袍經過了改造。
被唐錦用空間魔法帶著飄在一旁的穆寧雪，便只能帶著唐錦以前的狐妖面具了。
除了兩人外，旁邊還有一位收斂了氣息的大君主級亡靈，紅骷魔主。
紅骷魔主此時惶恐地向著唐錦表示抱歉，為它的跟蹤讓對方有所察覺，也為它沒法完成王的命令，不能干脆利落地拿下對方。
穆寧雪這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這種級別的生物，有些好奇地打量著。
唐錦只是「嗯」了一聲，讓它先行離去，接下來沒它的事了。
隨後，唐錦想了一下，還是決定給這位自己看上的下屬先來一個下馬威。
「天空之窗」這一棟樓還是蠻有名的，唐錦也知道這里有挺多超階領域的強者。
而在這階段，他不希望把事鬧大，所以，他的方法是︰
通過空間權柄加上自己傳承提供的能力，直接把一位超三級別的強者傳送走！
唐錦打算單獨會一會榮禮，于是和穆寧雪搭好招呼後，從兜里掏出一枚準備好的特制銀色硬幣。
這枚硬幣用能夠制造空間魔具的納晶制作而成，對別人而言，完全沒有作用。
而對于他這種段位的強者，卻是一個能夠很好承載力量的載體。
唐錦做出了一個彈幣的經典姿勢，而在硬幣旋轉著朝上方升去的時候，突然消失了。
與此同時，在榮禮住宅的客廳，一枚凌空高速旋轉的硬幣憑空出現！
「什麼？！」
正在客廳思考如何與天戮搭話的榮禮，瞬間因這股異變而緊張了起來。
隨後硬幣似乎捕捉到了前方人影的位置，突然一下便定住了。
這麼短暫的時間榮禮還沒來得及深度思考。
他只是做好了戰斗準備，同時屏氣凝神。
然而，硬幣以這位超階頂級強者都沒法反應的速度瞬間出現在他的眼前。
榮禮只感覺那硬幣穿梭了空間，朝著自己的眉心射來。
這種速度根本來不及防御，只有一絲戰斗意識捕獲到了硬幣位置變更的軌跡，以及一個簡短的意識︰「好快，糟了。」
刷！
硬幣觸踫到榮禮的一瞬間，猶如斗轉星移，空間變換。
榮禮感覺自己的意識與視野都似乎進入過一個混沌的世界。
隨後，再一回過神，感覺眼前的整個世界都變了。
上方是在魔都怎麼也不可能出現的明亮星空帶，身體感受到了浸潤的冷空氣，腳下是在星光下也看不清的雲霧。
這……到底是哪？到底是誰？
饒是以榮禮的心智，也瞬間蒙圈了。
「這里是距離魔都一千公里的秦嶺，暗靈山第一高峰。」
唐錦的聲音適時地從旁邊傳來，如同談論家常一般道出了他們跨越千里這種事實。
榮禮臉上配合地表現出了震驚，雖然他確實心里震驚得一批。
隨後他彎下了腰，恭敬道︰「天戮大人，榮禮向您問好。」
「哦？」唐錦見到榮禮比想象中配合很多，好像見到自己似乎反而還松了口氣的樣子。
而榮禮此時已經恢復了思考的能力。
作為一個有豐富閱歷的中年人，他已經能夠在最危險的境地里自如地運用自己的大腦了。
對于天戮這個層次的強者，不惜做出帶著自己跨越千里這樣明顯別有用意的行為，那就代表著自己一定還有用途。
此時，榮禮不再擔憂自己會沒有機會說話便死去，而是琢磨著要如何才能為自己的未來增加最大的分數。
自己身上有天戮所圖謀的東西、這位帝王有著強大無比的實力、達成目的後他不一定在意我的死活，可能死了會更和他心意、上位者向來喜歡掌握一切、我還是應該毫無保留地交底以期待換取他的善意，畢竟我也沒有反抗的能力……
在這一兩秒內，榮禮在腦海中交織出一條條線。
最後仍然覺得，此時轉投天戮手下應該是保住自己性命可能性最高的一條路了。
時間也不允許他長想了，卡殼過長會顯得在算計，而他不清楚面前的帝王是否介意這一點。
于是，還在一次正常的停頓範圍內，榮禮繼續開口道︰
「前些日子，榮禮已經自知被天戮大人注視著，榮禮沒有他想，只希望留一條性命，其他任憑使喚。」
唐錦挑了挑眉，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但聰明人也偶爾會超出掌握。
他只是通過資料大致了解到榮禮的所作所為，卻無法準確地判斷這個人真正的性情。
一切都是偽裝出來的也未嘗不可能，畢竟榮禮此人已經可以說得上是人中之龍了。
從底層爬到超三頂端的人，放眼全國，就那麼一些。
以這種人的心性與耐性，說他做得到數十年如一日的偽裝，唐錦也覺得並不奇怪。
唐錦適當地沉默，然而他在榮禮的表情上找不到任何慌亂與緊張。
這讓他明白這人的城府確實已經達到了一定程度，普通的手段施展了反而落了風度，不如直接以勢壓人，簡單明了。
「兩個問題，兩個要求，讓你活下去。」
「請問。」榮禮已經爭取到了自己所想的。
以他這條爛命，應該不至于讓一位帝王違約，除非他確實做不到。
此時，唐錦開始了自己的問題︰「你想活下去的目的是什麼？」
「向一位禁咒法師復仇。」榮禮斟酌了一下回答的度量，並沒有指向具體的人，卻具體了實力。
唐錦也察覺到了榮禮的心思，若是是他的熟人確實會很煩惱呢。
先略過也好，唐錦直接開始了第二個問題︰
「為何你從不接受歹郎工會的綁架任務，而只接受殺戮任務？」
榮禮也沒有猶豫，只是語氣稍微有些變化道︰
「因為我只承擔得起生命的重量。」
「哦？你覺得生命無足輕重？」唐錦被這個回答激起了興趣，無視了問題數繼續問道。
榮禮也沒有覺得帝王喜怒無常出爾反爾，反而感覺自己可能答到關鍵點上了。
接下來自己的答案，很可能會決定他的性命。
他想了想，還是打算遵循本心︰
「並非，生命很珍貴。但是一些更在生命之上的東西，我無法承受，這是我無法接受一些綁架任務的緣由。」
榮禮不願直說綁人會制造一些遠比死亡更黑暗的慘案，但他相信作為紅衣主教的天戮一定能夠听明白他這層意思。
這已經是他最委婉的抗爭了，向一位紅衣主教說出了一些正派該說的話。
若是天戮暗地里也是毫無人性的人，那他除了等死沒別的法子。
但如果不是，那他在表明自己底線的情況下，還有承擔儈子手角色的價值，不至于死路一條。
榮禮在賭。
他分析過天戮的行為。
從杭城到中原再到古都，全是純粹的黑吃黑。
天戮從始至終沒有搞過半點黑畜妖那種實力又不行手段又很髒的垃圾行為。
這應該是一位實力至上不擇手段的王者，有著自己的格調，黑暗只是他的風格，卻不是他的目的。
榮禮低著頭等待著天戮的反應。
唐錦則若有所思的同時在內心點了點頭，隨後︰
「第一個要求，你當我的對手，待會我要讓魔都官方半個小時內因我集合。」
「是，我明白了。」榮禮一下便明白，這是要他打假賽演戲的意思，怎麼動靜大怎麼來。
「第二個要求，在我的雲門監獄里當半年試驗員。」
「是。」這次榮禮雖然沒听明白，但他絲毫不多問。
榮禮的反應讓唐錦找到了使喚藍蝙蝠時的舒適感，他深深地看了榮禮一眼，在心底期望著︰「可別讓我失望啊。」
隨後，銀色的硬幣再次出現在榮禮的身邊，然後一閃而過，兩人瞬間消失在了山頂。
該去魔都辦正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