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廬縣。
長江邊上的祭祀,還在每日照常進行。
祭祀江神,需要天天往江水里面,獻祭童男童女。
好家伙!
這下子,江廬縣里漂亮的少男少女倒了霉。
而平時以為丑,而被人看不起的男男女女,卻興高采烈!
沒辦法,自己長得丑,連被投江的資格都沒有。
村姑卓月,一直都是遠近聞名的村花、鄉花。
走路去趕集,人人都願意稍稍繞道,想方設法從卓月家的門前經過。
見過卓月姑娘的人,都夸她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姿色。
這日。
一大幫衙役官差們,如狼似虎的沖進卓月姑娘家中,準備帶她去充當童男童女,獻祭給江神。
「差爺,差爺!」
卓月的老父,趕緊扯住領頭的捕頭,苦苦哀求道︰「我家月兒,長的姿色一般,江神他老人家,哪會看得上我家月兒?」
捕頭冷哼道︰「你系不系覺得我們瞎?都說你家月兒有沉魚落雁之姿。」
「哎呦喂,我的個差爺啊!」
卓月姑娘的老父,叫苦不迭︰「啥子沉魚落雁哦,魚見了月兒,得沉底,大雁見了月兒,得一頭栽下來,這才是沉魚又落雁吶!還望差爺明查。」
「啊呸!」
捕頭大怒︰「十里八鄉,大家都說月兒長的閉月羞花」
「是啊是啊。」
月兒姑娘的老夫辯解道︰「月亮見了我家女兒,躲進雲里不敢出來,花兒見了我家女兒,再也不願意盛開——可不是閉月羞花麼?」
「咦?」
捕頭被卓月姑娘的老父氣笑了︰「你個老貨,是不是學過莊子啊?俺听說,那個叫莊子的家伙,認為人有人的審美,魚有魚的審美。所以說,一個人,哪怕她長的再好看,魚兒也不可能會喜歡她。」
「是極是極,張捕頭說的有道理!」
卓月姑娘的父親點頭如啄米,「張捕頭啊,你說,能不能放過我家月兒?我,我願意傾家蕩產,拿錢出來孝敬你,和諸位差爺。」
「求求你了。」
卓月姑娘的父親,猛然朝著官差們跪下。
直將額頭往泥地上‘砰砰砰’直撞。
「諸位官差老爺,求求你們放過我家月兒吧!我願意傾家蕩產,拿出所有的家財來,孝敬諸位!而且,我給大家都立長生牌位,日日燒香禱告,祈求各位官運亨通,長命百歲!」
張捕頭與諸位同僚對視一眼,嘆了口氣,上前拉起卓月的老父,把他拉在一旁。
低聲道︰「卓老兒,你以為我想干這種人神共憤、喪盡天良的勾當?」
張捕頭伸出一根手指,指指天上。
「你要知道,兄弟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不捉你家的,那就得去抓別家的姑娘。
將心比心,換作誰家也是,願意傾家蕩產,也想把自己的骨肉保全下來。
可你想想,換做你是兄弟,你能怎麼辦?」
「哎呀,這些天殺的神棍啊!」
見自己的女兒,恐怕難以保全。
卓老兒頓時哭的昏天黑地︰「麻麻皮的神棍們,沒本事去捉妖伏魔,偏生拿我們這些受苦人家的孩子,去討好妖魔鬼怪!
天吶,你他娘的,瞎眼了麼?
佛啊,小老兒我月月給你燒香,四季給你供奉香油,你個禿驢,此時又在何方,又能替我做何事?
我供奉你,又有何用??」
張捕頭大驚,趕緊上前拉起卓老頭,低聲道︰「快快住口吧我的卓大爺!
你這麼一來,不但端公神婆們被你罵了,就連佛祖也被你得罪光了。
你還罵天冷不長眼,你也不怕老天發怒降下禍事來?」
「我怕個屁!還能有什麼禍事?」
卓老頭哭訴道︰「我辛辛苦苦將我家卓兒撫養成人,卻一下子就會被活生生地,丟進江里獻祭。
這已經,就是最大的禍事了!
既然天不長眼,佛不幫忙,老子罵他又如何?
老子不但要罵他,還要把天捅破、把佛像砸個稀爛!」
說著。
卓老頭起身,回屋拿起鋤頭,就欲往寺廟之中,砸爛佛像!
「卓老頭瘋了,瘋了!快快拉住他!」
張捕頭趕緊讓人幫忙,拉住暴怒的卓老頭。
隨即伸手,猛地一掌刀,就砍在卓老頭的後頸之上!
開什麼玩笑?
哪怕大家都不信那泥塑,但誰真要去砸了它,絕對會被磚頭鋤把打成肉泥的!
張捕頭這是在保護卓老頭。
「爹!」
一聲慘呼,滿臉鍋底灰的卓月兒,從茅屋里撲了出來!
張捕頭一跺腳︰「捉走!」
隨即。
衙役們上前,七手八腳的,就將呼天搶地的卓月兒塞進牛車,揚長而去!
「唉卓老頭子,這是造了啥子孽喲!自己鰥夫一個,全指望以後卓月兒,招一個上門女婿,給他養老送終哦豁,這下子,唉!」
「是啊,唉!後溝趙家莊的小子,多俊俏的一個小伙子啊!也是被抓去,投了江!」
「欸,你們說,那江里,真有邪崇?」
一位中年男子低聲道︰「死去的,都是一些水寇盜匪,我咋感覺,那不是邪魔外道,而是除暴安良的好漢呢?」
「噓!廖二娃,你不要命了?」
一位老頭呵斥廖二娃道︰「官府、寺廟,還有端公們,就靠這個撈錢哩!是不是邪魔外道不打緊,要緊的是得顯示他們的權威!你這都不懂麼?」
「唉,倒也是。」
廖二娃嘆口氣︰「若是沒有恐慌,誰給廟里捐香油錢的時候,會那麼大方?要是沒有妖魔,官府怎能一下子增加那麼多攤派?要是沒有法事,那些端公神棍,上哪去找存在感?」
眾人在村口議論紛紛,搖頭嘆息不止。
江邊。
聲勢浩大的獻祭儀式,正進行的如火如荼。
雲端之上。
鼻青臉腫的伏魄司,西南大區負責人王亞寧,看著江邊人頭攢動、無數人吃瓜看熱鬧。
失去兒女的父母們,人群外面哭的撕心裂肺!
「不好辦吶!」
王亞寧嘆口氣︰「雖說我是打不過那妖怪,但地府人才濟濟,能收拾的了她的人物,比比皆是,遲早也能收拾了那個女妖精。」
「是啊!這不是一場捉妖降魔的戰斗。」
耗子也是衣衫襤褸,渾身上下傷痕累累︰「等到孟主案回來,他應該,就能拾掇掉那位女妖精。」
朱龍補充道︰「可即便是拿下了女妖精,這活人獻祭之慘事,需要進行七七四十九天,這才過去半個月,那得再枉死多少俊男美女?」
唉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捉妖伏魔,而是一次異常復雜的利益博弈!
王亞寧痴痴望著遠方。
孟浪,孟主案,你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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