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頭與陰差，在牢房外面聊八卦。
孟浪跟隨獄卒，來到牢獄中。
要進入牢獄，得先通過一條小通道進去。
小通道的右手邊，是臨時班房。
班房的大堂底下，有三間平屋，坐西朝東。
進得門來，原來是三間打通，由南至北，做起一層柵欄。
柵欄里面，地方雖大，鬧哄哄卻有三四十只鬼在里面，聚在一處。
鬼魂眾多，孟浪一時也數不清楚。
只見這些被抓來的鬼魂們，有面目凶惡的，也有相貌慈善的。
有在那里哭的，也有在那里唱的。
有在那里咒罵的，也有在那里唉聲嘆氣的。
鬼魂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胖有瘦。
有坐有立，有醒有睡。
睡的不過睡在地下，那會容你長躺四腳的睡！
坐也只好坐在地下，有誰會掇張凳子給你?
雖說陰間陰冷，但那班房里，有一種骯髒的氣味。
骯髒氣味撲鼻，人未曾進得柵欄，已使薰的讓人有些撐不住了。
這地方，並不是真正的牢房。
這里只不過，相當于一個臨時收押犯事之鬼的羈押場所。
哪怕你在街上，扇對方一個大耳貼，被人報了官，或是被巡街鬼差撞見了，便會被帶到此處。
帶到這里干嘛?
請吃飯?
那是不可能的。
帶到這里來，當然是讓這些鬼，趕緊去托人說情。
若是他找的人，面子有磨盤那麼大。
說幾句好話，再給上點茶水點心錢。
那就請回罷，這里不管飯！
好手好腳的進來，完完整整的出去，嘛事兒沒有。
要是他找的人，面子只有巴掌大。
那只好將話說的更甜一些、把茶水點心錢，換成酒樓席面兒錢，也就領著人，趕緊滾蛋！
可要是犯了事的鬼無人可托、無錢可送？
嘿嘿，不好意思。
陰差們，有的是辦法收拾你！
這些鬼囚，會被鐵索拴住脖子。
鐵鎖另一頭，系在窗戶上的格子上。
那些倒霉的鬼囚們，就在窗戶下邊呆著去吧！
獄卒們，使用鐵索的手法嫻熟無比，尺寸拿捏的精準異常︰絕對不會讓鬼囚，能夠站直身體。
想蹲，卻又蹲不下去！
窗戶里面，赫然卻是擺著一排尿桶！
尿痛里面，不斷地散發著一股股刺鼻的味道。
孟浪掃視了一眼四周，隨即跟隨著獄卒往前走。
經過班房的時候。
獄卒順手又帶了其它幾個鬼囚，一並帶去地獄之中。
一行人，剛剛進了牢房的門口。
立馬就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滲進眾人的身子里！
沒錯，就是滲進、滲透。
從眾人的七竅、從頭皮、從皮膚、從腳底……那股味道，反正是有孔就入！
——沒孔，也得鑽個孔往里滲！
味道從各個方向，滲入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胞！
外面班房那個味道，都已經很讓人酸爽了。
牢獄里面這味道……嘖嘖嘖，只能以‘爽歪歪、爽死了’去形容。
哎，怎地一個臭字了得！
孟浪倒是無妨，反正自己渾身上下，毫無知覺。
進了沉重厚實的牢門，便是向下的十來級石台階。
然後是一個小小的平台，隨即一轉，又是十來級台階，這才真正進入了地牢。
站在牢房門口，臭氣燻天。
伴隨著臭氣彌漫而來的，還有地牢里皮鞭抽打在肉.體上的啪啪聲、慘嚎聲、喝罵聲、求饒聲……
聲聲入耳。
听得眾鬼囚心驚膽跳，渾身篩糠！
一行人進了地牢。
地牢之中，有留守的幾名獄卒。
這些獄卒們，原本扎堆兒聚在台階旁的桌子上，正在喝酒啃豬蹄。
當這些獄卒們，看見有新的囚徒進來，頓時變得興奮不已！
好比餓狼見了鮮血、禿鷲瞧見了新尸！
獄卒們丟下手中的豬蹄羊頭，呼啦啦都撲了上來！
其中一個獄卒，肥胖如豬！
看樣子，這個獄卒沒有三百斤，恐怕也有二百五十！
胖獄卒用油膩膩的手，模著鼠須，滿臉神情銀蕩地，瞅著這些新進來的囚徒。
胖獄卒一邊瞅，一邊嘖嘖有聲︰「不錯不錯，還有兩個小娘子，卻是那閻婆子的買賣！嗯，這小哥兒倒也不錯，長的真是俊俏，白白淨淨的……咦？臥槽，竟然是一個小和尚？」
一名獄卒趕緊上前，對胖獄卒悄悄地說了幾句。
胖獄卒一邊听，一邊疑惑地打量孟浪，嘴里嘀咕著︰「這小和尚，竟然如此凶猛？」
「好！」
胖獄卒一拍孟浪的肩膀︰「好樣的！那日夜游神，早已經是地府里面的眾矢之的了！只不過咱們，都不敢招惹他們罷了！這次小和尚你干得好，干得漂亮！」
「把你的髒手拿開！」
孟浪冷冷的開口道︰「帶我去刑房，讓我見識見識你們的手段。」
胖獄卒聞言一愣！
隨即，胖獄卒反應過來。
臉上擠出幾分笑意，「小和尚，你這是想去參觀一下？好，來人，送這位小和尚，去詢錄房開開眼！」
詢錄房，是地牢里最寬闊的房間，方圓足足有十丈出頭。
房間里面，各種刑具血跡斑斑，血腥味刺鼻。
幾只老鼠見有人進來，也不怎麼懼怕。
只見老鼠們大搖大擺，排成一溜，不慌不忙地，鑽進牆角兒的鼠洞里去了。
在被帶進來的這批人當中，最先被詢錄的，是一名看上去有點獐頭鼠目的漢子。
詢錄房里面的一名瘦獄卒，只顧喝酒，也不問漢子任何話。
只見他提起一壇子酒，輕輕的說了一句︰「這廝渾身盡是肋骨，那就外甥點燈籠吧，給他上‘竹筍炖骨頭’。」
說完，瘦獄卒‘咕咚’一聲，就是一大口酒灌進肚里。
其它的獄卒們吆喝著，讓其余鬼囚們，都乖乖的背牆而立。
孟浪當然是例外，可以隨意走動。
正在此時，外面又陸續進來三人。
這三位，卻是酆都縣衙里面的稿案、簽押、和負責查班房的小吏。
進來之後。
只見稿案，取出書袋里面的筆墨紙硯、印泥。
將它們擺在一張小桌子上。
孟浪離的近。
一眼就看見桌上的供狀紙之上，早已經寫好很多字。
只是在字的中間，還空白著不少格子。
想來，這是出于編訂不同的罪名，需要填寫上不同的供詞。
稿案會替鬼囚們，現場量身定做罪名與供詞，然後再往上面填空。
倒是會省事！
負責簽押的書吏，也拿出幾張文書，往稿案書吏的桌子上一放。
隨後對稿案道一聲︰「你幫我填好姓名、罪名，明日上值之前給我便是，我就先回了。
這幾日家中婆娘，與新買來的丫鬢不對付。碗碟都不知道摔壞了多少！真是惱人。」
稿案笑道︰「誰讓你總算使喚丫鬟，彎腰去撿筷子?你總是推車，也不怕閃了你的老腰！哎我說，要小弟幫忙不?」
簽押書吏笑罵一句，轉身走了。
負責查班房的人，原本應當拿著名冊，去牢房中挨個兒唱名。
看看鬼囚們，是不是都在牢里。
——鬼囚們殘不殘不要緊，人頭得夠數。
只見他也不去查班房了，掏出名冊，讓胖獄卒、瘦獄卒乙，都按上手印。
表示自己曾經來過就算完事兒，也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