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生死無常

作者︰筆名陌上少年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報!有探子得到消息稱,敵方援軍帶糧草已暗中接近營地!」關越猛地起身,拖延至敵方撤兵無望了,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免不了要兩敗俱傷。

他已經盡量減少沖突,損兵折將非他所願,但敵方這支軍隊已為棄子,進退兩難,雙方必有一戰。

糧草是不能讓他們送到了。

另一邊棠離正帶領車馬往趙弗營地趕去。

「咳咳……咳,大家歇一會兒吧。」棠離本就孱弱,這病懨懨的樣子更是讓他看起來如不勝衣。

「這……時間本就緊張,我們還是全速前進,早些送到為好啊。」領頭的正是梁文臣梁大哥。

「無妨,大家歇歇吧。」棠離面色不改。

于是車馬隊伍原地歇息,過了約莫半盞茶時間,幫眾竊竊私語,均有不滿。這弱不禁風的小白臉到底不會盤算,走了半路就嚷著要歇息。

莫不是不知此行凶險,他若拿命開玩笑,眾弟兄也斷不相陪。說著,梁文臣站起身就要抗議。

暗處倏地射出一支箭直朝他面門而來,他側身閃開,抽出大刀大叫︰「不好,有人偷襲!」

全部人馬都警惕起來,眾人持刀而立。棠離這才起身,淡淡吐出幾字︰「拖住他們。」

而後縱身一躍飛上樹梢,瞬息消失在夜色之中。

「媽的,這臭小子,我們被當成誘餌了!」梁文臣啐了一口,暗罵道。

埋伏在暗處的關家軍紛紛跳出。

「兄弟們,往後撤!」兩股人馬打作一團。

棠離素來人淡如菊,不爭不搶。只為在世間求一處安身立命之地,便斂了鋒芒。

世間至交唯章先生,趙弗二人。趙弗于他有恩,數次在虞州相護,才保得他安然無恙。

如今趙弗身陷險境,棠離壓在心底的那一股勁止不住的涌現出來。

為救摯友,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棠離心意已決,來之前自是把崔弋的底細查了個清楚,此人雖為靳國人,但早已被廢戶籍。恐怕對靳國的恨意更多,加上他來到岳國之後,曾投奔過關越,如今對立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棠離為趙弗支援糧草一事,若崔弋顧念舊情,難保他不會暗中作梗……

一早棠離就暗中調出另一支人馬,提前出發了。自己再帶上這隊招搖過境,吸引火力,果然遭襲。不過,那一批糧草恐怕早已運到了。

莫鳶正隨問柳要去往戰場,問柳忽然停住︰「差點忘了,我去書房拿個東西,你在外守好門。」

說罷,大步走向崔弋書房,看樣子對此甚是相熟,輕車熟路。

莫鳶應聲跟上,在門口站住。

這問柳看樣子對此很是熟悉,他們又要去戰場,和上次柳青厭去的目的是一樣的嗎?那柳青厭又和他們什麼關系?

想著,莫鳶悄悄湊在門縫邊向里張望。

忽然,莫鳶雙手被擒頸間一陣涼意。

「別動,崔弋在里面嗎?」來人壓低聲音在莫鳶耳邊道。

莫鳶渾身一怔,大腦霎時一片空白。這聲音?

「快說!」莫鳶這才反應過來,啞著嗓子道︰「不在。」

「七哥,里面有人。」莫鳶大腦混混沌沌壓根沒听見此人說了什麼,只余光瞟見此人帶著狐面面具,她心下一驚,更是疑竇叢生。

狐面和祁堇衾?他們怎麼會有交集?又怎麼在這里?

莫鳶額上滲出冷汗。腦子里亂哄哄的,二人的問話半個字也沒听進去。

祁堇衾厲聲道︰「再問你最後一遍,崔弋去哪了?」

莫鳶忙收回心思︰「去戰場了。」

自己明明已經傳信給他,讓他速去戰場,這人怎麼偏生不信?

「里面的女子是誰?」

「柳門主。」

莫鳶明顯感覺身後人一怔,脖子上的刀又涼了三分,隱隱刺痛。

她還要跟隨問柳去戰場一探究竟,此時身份還不便暴露,莫鳶往後靠了靠道︰「我是新來的,只要少俠饒我一命,小的絕無半句虛言。」

此時狐面在祁堇衾耳邊一陣耳語,莫鳶隱隱听到︰「這人面生……新來的……信……」

狐面,我們不愧是好兄弟,再見面我一定好好謝你,不然以祁堇衾這多疑的性子,恐怕就涼了。

莫鳶閉眼心道。脖子上的刀猶豫片刻緩緩放下,但莫鳶雙手仍被祁堇衾牢牢抓在手里。

他扳過莫鳶的身子抵在牆上,兩人面對面而立。

此時夜色已深,唯有月色和微弱的燈籠灑下淺光,莫鳶再見到祁堇衾這張臉,面無表情,淡漠如常,她喉頭忽然一哽,眼里已滿是淚光。

祁堇衾眸子顫了顫,隨後只當這矮弱的小門童害怕的要哭了,嫌惡的蹙了蹙眉。

他一手從懷中掏出一個似是藥丸的什麼東西,極快的松開另一只手捏住莫鳶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塞了進去。

莫鳶瞳孔驟縮,祁堇衾鉗住她的喉嚨,把那藥丸咽了下去。

莫鳶雙手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祁堇衾在她耳邊道︰「此毒甚烈,若你能守口如瓶,絕不欺瞞。三日後我自有辦法把解藥給你。否則,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莫鳶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祁堇衾此人竟多疑狠心到如此地步?萬一你忘了,有事耽擱了,那我不白死了!

莫鳶心里哀嚎,面上強裝鎮定應是。

「七哥,有人出來了,快走!」言罷,兩人已瞬息不見。

莫鳶理了理衣服,深吸一口氣。

「走吧。崔弋恐怕都到了。」問柳推門大步走出。

岳國營帳前,兵將列陣,炬火如晝。

「集結所有兵力分三路進攻,我正面迎敵,兩位副將帶兵兩側進攻!務必不可讓敵軍窺出我軍真正實力!」

「是!」

關越此刻全副武裝,此戰避不了就正面迎敵,他派出的那一小隊人馬只是虛招,為的是把糧草拖延住。

但難保敵軍另有招數,所以關越下定決心不給敵人片刻修整時機,在糧草運到之前,先發制人,一舉出擊!

「成敗在此一戰,萬望各位全力以赴,保家衛國,萬死不辭!」

「保家衛國,萬死不辭!保家衛國,萬死不辭!」

夜色已深,大片火把跳躍著明明暗暗映照在眾將士們臉上,唯有朔氣金柝,寒光鐵衣,縱無百萬雄兵,此刻的氣勢也是氣吞山河。

誰料此舉與靳國趙弗軍隊不謀而合,棠離暗中送去的糧草已解燃眉之急。

雙方皆想著先發制人,于是戰況一觸即發!

岳國陣前一組弓箭手列隊開來,主動進攻趁著夜色一排弓箭乘風而出。只听得咻咻聲劃空而過,接著一片哀叫聲和墜馬聲。

靳國軍憤起,燃火箭射出成滔天火海之勢,鋪天蓋地墜入岳國軍隊。一下子點亮了戰場,城牆上戰鼓聲震懾四方,伴隨著喊殺聲,兩軍廝殺在一起。

所幸夜色掩蓋了這一血腥的場面,空氣中傳來的血腥味和焚燒的氣息,愈燃愈烈的火堆映出被鮮血浸成暗紅色的土地。

關越身騎鐵騎手持長槍,以一敵眾宛若殺神。靳國軍被壓制只得猛攻其坐騎,馬一蹄忽的被斬,嘶鳴一聲翻倒在地。

關越滾落下馬,片刻不待抬起手擋住眾敵刀劍。

數招來回已是滿面血污,胳膊猝不及防被刀滑過,躲閃不及受了傷。關越已然無暇顧及,一邊殺敵一邊在混戰中找尋敵方將領。

「趙弗!快隨我離開!」棠離死死拉著趙弗的手。

趙弗蹙眉厲聲道︰「將士們皆在前拼命,我作為主將臨陣逃月兌,豈不令人恥笑!」

「你若還不借此機會假死,月兌離靳國控制,日後便是你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

「縱然如你所說也不是現在!」趙弗語氣柔和下來︰「我不會死的,待此戰結束,再議不遲!」

棠離見此緩緩放手。

一輪月漸漸升至半空,西北邊塞月甚明亮,火光月光映照下短兵相接,寒氣殺意逼人。戰事拖延許久,眾人皆體力不支,士氣衰竭。

雙方亦是損兵折將,尸橫遍野。

關越正與敵方將領決一死戰,敵方好像誓要置他于死地,招招直逼命門。

誰人不知關家世代英烈,代代更出先輩之右,關家軍名聲越發遠揚。至關越這一代,年紀輕輕便有「岳國關將殺神」之稱,諸國將領無不欲殺之而後快,贏得「斬殺神」的威名。

關越冷笑不屑,敵將原是一直躲在大軍之後,待關越斬殺敵人到精疲力盡之時方才殺出,又招招狠攻,關越一身盔甲早已破敗不堪,發髻凌亂,發絲黏在血汗交織的臉上辨不清神情。

敵將大刀破風而來,只見月光下寒光反射,一刀抵在關越面前堪堪被長槍勉力攔住,刀尖在關越面前只方寸之距,兩人皆著力于兩兵相接之處,關越咬緊牙關,滿口鮮血溢出齒間。

眼看生死命懸一線,正此千鈞一發之際,一支箭從暗處飛速而來!

兩人皆是一怔,關越抬手推開敵將的大刀,大刀一落乘虛揮過關越下盤,于大腿處滑過,頓時血染了一片。

關越支撐不住單膝跪下,握住一桿長槍。

敵將手捂前胸,大口鮮血灑在地上,倒了下去,背後是一只破石箭。

破石箭!

「關越!」崔弋拿著一把弓箭飛奔過來扶住關越。崔弋此時半點沒有山匪的樣子,一如二人初見那時的書生模樣,一襲青衣,墨發四散。

他勾唇一笑,恍惚又有幾分狡黠︰「關將軍,你可欠了我三條命了……」

「呃……」崔弋神色忽然一變,臉上赫然濺了幾條血痕。

他不可置信的低頭,看到那指尖如刀,布滿幽藍魚鱗的手穿透他的胸前,血順著指尖滴落……青衣紅血更是觸目驚心。

關越呆在原地,一時之間覺得全身都僵住了無法動彈,溫熱的血濺在他臉上瞬間涼了下來。

這是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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