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申的話讓吳迪面色一變。
「狂妄!」沒等吳迪開口,下方已經有人出聲︰「若說牽扯,這大殿上人,誰能與逆賊那邊撇清關系?」
一位身穿紫袍的五旬老者上前道︰「陛下,若是依此人所言,那我等都有通敵之嫌,還請陛下罷官。」
听到他話,不少人都是將官帽揭下,向著皇帝躬身。
「哎,諸位愛卿何至于此?」
皇帝擺擺手,看向趙申︰「趙申,你若不說明,此事朕也不好處理。」
趙申點頭,然後看向眾人︰「別人不說,這位上黨郡游騎兵統領孫有勝,可是逆賊前太子的妹夫啊。」
「剛才我在檢索卷宗時候,看到前太子的家眷記錄,其中就有其側妃盧氏的記錄。」
「而盧氏的妹妹,就嫁給了孫有勝。」
趙申看向吳迪,淡淡道︰「吳老大人,你那方略,其實是孫有勝毛遂自薦吧?」
「功勞是你的,他只要把守清源關這一重地,對不對?」
吳迪面色發白,目中透出茫然之色。
「這,這,這怎麼能夠……」
趙申已經不理他,抬手在一旁趙靈霜攤開的地圖上伸手點下。
「這里就是清源關,三山四水都在此匯聚。」
「關鍵是,此地還有大片平原,適合騎兵作戰。」
趙申的手指在地圖上游走。
「烏雲台奏報之中說,逆賊大軍有異動,其中騎兵集結,有往清源關動的跡象。」
他手指點畫,隨意標記。
皇帝點點頭,的確有這樣一份奏報。
「長垣縣暗報,山林之中,有敵軍斥候身影。」
趙申的手,又在其他地方劃過。
「三天前,玉川河守軍的奏報,敵軍有船隊集結。」
……
趙申一邊在地圖上勾劃,一邊將看到的那些卷宗都說出來。
皇帝先是點頭,然後面色驚訝,到最後,已經是面色慘白。
其他大臣也是從驚訝到面色無比凝重。
一刻鐘後,那地圖上所標記之處,密密麻麻,竟然全線都有進攻的跡象。
「陛下,我剛才所記,都是根據所有卷宗、奏報整理,不知可有錯漏。」
皇帝擺擺手,沉聲道︰「沒有。」
「從三個月前的奏報,到今日上午來的暗報,沒有一份錯漏。」
沒有錯漏。
那就是說,形勢真的到了這一步!
「陛下,微臣請命,駐守玉嬋嶺,必將阻敵于外!」
一位武將躬身下拜。
「陛下,長臨河若是無人守,我去。」白發老將伸手抱拳。
「陛下……」
……
一位位武將都是沉聲開口。
局勢糜爛到這等地步,身為武將怎能不急?
一眾文臣,也是面色陰沉。
「陛下,局勢如此,你為何隱而不發?」大司馬看向新帝,沉聲開口。
這些奏報都留在御書房,一眾大臣看不到,誰知道局勢變得這麼壞了?
听到大司馬的話,新帝苦笑道︰「就是拿出來,眾卿家又能如何?」
他的話讓大殿上微微一促。
真的,沒幾個人能解決此事。
「陛下,便是拼了微臣這條老命,微臣也定不讓逆賊破關。」吳迪上前一步,一聲高呼。
「微臣願領我吳家上下,前往清源關!」
大殿上,一時無聲。
「呵呵,」就在此時,趙申忽然輕笑開口︰「只談軍事,不談國事,這般論戰,那就是耍流氓。」
什麼意思?
大殿上,一眾武將怒目相視。
要不是趙申剛才體現出自身的本事,怕是有人想上前請他吃拳頭了。
耍流氓?
趙申轉身看向皇帝︰「陛下,我剛才順便查看了大虞國庫庫存,各處糧食存量,還有,也翻看了歷年北境糧草情況。」
「大虞國庫現存銀三百二十五萬兩,各種布匹、物資,折合存銀兩百九十三萬兩。」
「糧草情況,豐源庫有存糧一百五十萬石,盛源庫有存糧……」
「在冊數字是八百萬石,但是,這等記錄,能對折,已經是大幸了。」
趙申的話很直接,卻無人反駁。
「這點銀糧,撐不起一場大戰。」大司馬皺眉開口。
趙申點頭道︰「大司馬說的是。」
「但是,逆賊,更缺糧。」
趙申一躬身道︰「我翻看了十年來各地糧食賦稅,北境一直都是花費國庫三成有余。」
「今年,先帝大逝,又加上各處動亂,北境的賦稅並未送去。」
「這是唯一的好消息。」
趙申輕笑道。
「也就是說,北境,會比我們更先撐不住。」
「若是過了寒冬,明年,此消彼長,局勢更會明朗。」
北境孤苦,又要養那麼多的兵馬,的確不容易。
趙申的分析,讓不少文官點頭。
「可是,那邊已經大軍壓境,他們定是孤注一擲,怎麼可能與我們慢慢耗?」
一位武將皺眉出聲。
趙申搖搖頭。
「陛下,既然形勢如此,逆賊根本無力大舉進攻。」
「這圖上所繪,定是有九成是迷霧。」
說著,他直接伸手。
「北境騎兵多,自然會選適合騎兵攻擊的路線。」
他順手劃出幾條線︰「這幾條都是一路通暢,適合輕兵疾行的。」
「要想穩定大局,逆賊自然要走最快速度進京的,那,就只剩這三條路線。」
玉嬋嶺,玉川河,還有就是,清源關。
三選一。
不過片刻,趙申已經將局勢分析透徹。
「那我們就三路出擊,將他們攔在關外。」
一位武將握拳出聲。
「不可,他們騎兵多,我建議我們就守在京城,等他們來。」
這個點子讓不少人點頭稱贊。
以逸待勞不說,依靠堅城,說不定真能擋住。
大殿上你一言我一語,一時間又開始議論紛紛。
「咳咳。」皇帝輕咳一聲,看向趙申︰「趙愛卿,你說,如何應對?」
趙申沒有搭話,而是看向攤開地圖的趙靈霜。
「趙林,你說呢?」
趙靈霜看向自己的父親,見他面上露出鼓勵神色,點點頭,朗聲開口。
「不管上黨郡游騎兵統領孫有勝的騎兵會不會去清源關,有此一動,說明清源關是這一次勝負關鍵。」
「至于誰去統兵,是守清源關外,還是守在京城——」
她頓了頓,面上露出一絲輕笑。
她想起在與廖鶯鶯閑聊時候,廖鶯鶯說的,關于天師對帝王的評價。
一位有為帝王,就該不畏艱險。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