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依舊單膝跪地，垂下的臉龐沒有半分波動，仿佛就沒有听到一般。
扶蘇站在一旁，保持著抬手呼喚的姿勢，神情不由一怔。
往日里，這位摯友可是隔三差五就會和自己共同在咸陽城中游玩。
甚至，還為自己招攬了不少人才！
可是說是最堅定的支持者！
哪一次相見不是主動上前行禮，臉上露出熱情的笑容。
可這一次，卻不一樣了。
分明就在數步之外，而且還是自己主動招呼。
對方竟然置若罔聞，這就讓他難以理解了？
難道，自己這個大秦長公子，多年的摯友，在其心中的地位還不如一個臣子？
霎時，在場的一眾武將都驚訝得瞪大了眼楮。
與長公子摯交多年，此刻竟然沒有任何的回應！
反倒是對一個大秦的將軍畢恭畢敬！
難道，黑面秦的權勢竟然已經比大秦公子還要大了嗎？
不應該啊！
就在一眾看熱鬧的武將面面相覷的時候。
此次蒙恬平靜的外表下，心里也慌得很！
當他剛到北線前沿的時候，就听說了上將軍親自來此的消息。
所以不敢耽擱，立刻進賬拜見。
只是
都已經行了征戰中最隆重的禮節，卻沒有得到回應，心底不由直打鼓。
腦子里飛速思索，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上面那位生氣了？
這個節骨眼上，哪里還有時間搭理故友！
更何況，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是要撇清關系！
又怎麼敢在沒有得到上方允許的情況下，就轉頭應和呢？
若是如此，恐怕上頭那位就要不高興了！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蒙恬此刻心里苦啊！
倒不是蒙恬無情，為了抱金大腿就忘記友情，而是身在官場身不由己。
他此刻的態度，不但決定了將來是否還能在朝中立足。
更是決定了將來新帝繼位，蒙家到底是興旺，還是衰敗！
此刻，他的態度已經不僅僅關系個人，更關乎整個蒙家！
換句話說，君王無情。
現在和扶蘇是摯友，等到將來繼位，二人有了矛盾沖突的時候。
這位摯友的屠刀同樣會落在自己脖子上。
這樣的例子古往今來比比皆是！
蒙恬為了家族，只能作出選擇！
時間漸漸流逝，安靜的大帳中落針可聞。
在有些詭異的氣氛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片刻
秦軒才緩緩睜開眼皮，淡淡開口道︰「起來吧。」
「謝上將軍！」
蒙恬如蒙大赦，急忙站了起來。
僅僅片刻，他的後心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上面那位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只是，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
上方傳來玩味的聲音︰「蒙將軍還真是至交好友，只需一封書信就率領五萬精銳來援，真是讓人羨慕啊！」
咯 ~！
蒙恬心頭一跳，臉上瞬間聚變。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就怕上面那位誤會，以為自己還和扶蘇暗通款曲，那就壞菜了！
將來自己不但會受到打壓，連弟弟蒙毅恐怕也會因為防範而被迫離開朝堂！
別說反壓王家一頭，能夠保住蒙家不衰敗，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蒙恬急忙抬起頭，臉上滿是誠惶誠恐之色。
急切的解釋道︰「上將軍誤會了，末將是接到求援的書信，才特意率兵趕來的！
末將對大秦忠心耿耿，此次出兵絕無私心！」
情急之下，再次單膝跪在了地上！
額頭冷汗直流，心底焦急不已！
事關蒙家生死存亡，已經顧不得其他了。
哪怕扶蘇就在身旁，也沒法再顧忌他的感受了。
而且，蒙恬出身家門世家，深知在這個時候若是搖擺不定是大忌。
若是真的讓上面那位誤會，就再無翻身的機會！
對于混跡廟堂的人而言，有時候選擇也是一種無奈！
扶蘇站在一旁，驚訝得瞪大了眼楮，滿臉不可置信。
他沒想到，這位認識多年的好友，竟然對黑面秦畏之如虎！
甚至連自己就在身旁都無暇顧及……！
難道，堂堂長公子在其心目中還不如一個臣子？
秦軒坐在上方，眯起眼楮，淡淡開口道︰「本上將軍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雖然在旁人听來，二人似乎是在說出兵增援的事情。
但只有兩個當事人才清楚其中的弦外之意。
這是在逼迫其表態！
畢竟，蒙恬鎮守北方，很難有時間回京師。
像今日這樣三方相聚的機會，就更難得了。
秦軒距離被冊封為太子已經不遠了，很可能就是回京之後的事情。
自然要趁現在搞清楚蒙恬的態度。
要知道，蒙恬手里可是手握二十萬精銳邊軍的！
如果不能終于自己，自然要換人！
蒙恬對大秦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涉及到朝堂爭斗，就不得不謹慎行事了！
蒙恬抬起頭，臉色嚴肅的說道︰「啟稟上將軍，末將此次出兵並無私情，都是按照您頒布的操典行事！
按照操典，若是友軍遭遇突襲，應立刻派兵救援，並向朝廷匯報！
末將在派細作查探，確認胡人五萬精騎逼近南方。
因為擔心背後受襲會影響上將軍征伐的機會，才立刻派兵馳援！
同時，向朝廷匯報的奏折也送往咸陽！」
秦軒听了解釋，臉色漸漸緩和。
方才那番操作，也正是自己為了防止下邊的守將因為勾心斗角延誤戰機而制定的。
畢竟，這個時代的通訊實在是太慢了！
若是先把消息送回咸陽，然後再經過商議下令發兵增援。
一來一回恐怕得要十天半個月！
等增援趕到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在明朝的時候就更離譜了，沒有三五個月根本就沒有動作！
後世張靈甫被李天霞等人坑了一把的教訓可是記憶猶新的！
再好的計劃若是因為相互勾心斗角、拆橋，也是枉然！
蒙恬此舉，倒是沒有錯。
秦軒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對于蒙恬的表態很是滿意。
雖然看似在解釋為何出兵，卻也以隱晦的方式表達了和扶蘇之間的距離。
同時，也傳達了效忠的態度！
凝重的氣氛瞬間消散，只留下扶蘇愣愣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