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歡吸了吸鼻子,認真道︰「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她一直以為墨靈耀是介意那件事情的,為此她還和好些人說起過,卻不知他是另有苦衷。
墨靈耀搖頭︰「你不用跟我道歉,這不是你的錯。」
余清歡打量著裝扮和氣質都有了些變化的墨靈耀,問︰「那你現在……」
「現在的我就是墨玉珩。」
墨靈耀說道︰「去年的時候,我就已經突破到上靈了,只是因為心有執念不想消失的緣故,我一直隱藏著實力,沒有讓任何人知道。」
「前段時間得知你要嫁人,我一時驚慌,露出了馬腳,被大長老發現了。」
「他們在雷鳴山抓住了我,要我重回他的身體。」
「本來我與他的實力差距巨大,是不可能擁有本尊身體的主導權的。不過那時發生了一些意外,墨玉珩月復背受敵,神識大損,我乘機搶佔先機,奪了他的主導權。」
「霜霜,現在的我,終于是一個完整的人了。」
他的語氣中透著濃濃的興奮,抓著余清歡的手也透出了一層薄汗。
他握著她握得極近,興奮顯而易見。
「恭喜你,耀哥哥。」
看著墨靈耀難得地有了笑容,余清歡替他感到高興。
她對墨玉珩並無好感,雖說他的悲慘遭遇會讓她感到唏噓,卻談不上同情。
墨玉珩是生是死,與她沒有半點關系。
讓她高興的,是墨靈耀的「新生」。
墨靈耀半蹲在她面前,視線平視看向余清歡,一臉認真地問她︰「霜霜,我現在有能力給你幸福了,你願不願意回來?」
余清歡愣了一下,然後堅決地抽回了手,回道︰「耀哥哥,回不去了。」
不同于在蘭默城的那一回,她尚有底氣去挽回,這一次,她是真的失了貞,再也配不上他了。
「能回來的。」
墨靈耀將上身往余清歡那邊傾了傾,微仰著頭,一張俊冷的臉在她面前又放大了一些,溫熱的鼻息淺淺地撲在她的脖頸間,柔聲說道︰
「越秦風不願意娶你,我願意。你以前答應過要我做你家的上門女婿的,是不是?」
余清歡慚愧地低下頭,小聲說道︰「可是我……已經不是清白之身了。」
「我知道。」
墨靈耀收攏了手指,努力使自己保持鎮定,「可我也說過,我不介意。」
余清歡不敢相信,這麼一個驕傲且擁有極度潔癖的男人,竟然會說出他「不介意」這種話來。
墨靈耀又說道︰「那次並非你所願,你也是受害者,我心疼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怪你?」
他以為她說的失貞是在蘭默城雲天樓的那一次。
余清歡知道,他是誤會了。
「並非那一次,」余清歡搖頭,「我跟你說過,那次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看見墨靈耀蹙起了眉頭,似乎被她繞暈了,余清歡問他︰「在伊寧城、還沒起程時候,我剛來了葵水,你還記得吧?」
墨靈耀看了她片息後,點了點頭。
余清歡又說道︰「那人發現我身上葵水未盡,就停手了。」
「既是如此,那你剛才說你……又是什麼意思?」
墨靈耀盯著她的眼楮,深眸里翻涌著看不清的情緒。
余清歡其實是不太好意思說起那件事情的,但轉念一想,她已並非清白,無需再裝作純情惹墨靈耀心存希冀了,便深吸了一口氣,如實坦白道︰
「那次你走後,約莫又過了一個月左右,我被人下了毒性極強的合歡散……」
說到這里時,余清歡明顯察覺到墨靈耀的眸子顫了一下。
她頓了頓,別開了視線,繼續說道︰「我找人幫我解了毒……而那次,才是我的第一次。」
她看向臉色難看至極的墨靈耀,問他︰「你先前說我玷污了你的清白,還讓我負責,是在騙我,為什麼?」
墨靈耀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顫著聲音問她︰「是誰?那個男人是誰?!」
余清歡看了他半晌,然後才說道︰「耀哥哥,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咱們倆的事,也過去了。」
他很介意,她知道。
而她,也不想再涉足感情這回事了。
「越秦風知道這件事情嗎?」墨靈耀問。
余清歡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心想著他當然知道,因為那個男人就是他。
可她什麼也沒有說。
因為時至今日,她不想再與越秦風扯上任何關系。
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余清歡側倚在了車廂上,為難地說道︰「耀哥哥,我現在有些頭疼,不想再說這件事了。」
墨靈耀輕應了一聲,知道她不想深談,便也不再逼她了,起身在她對面坐下。
馬車一路向北行駛,待出了城,又進入了一片樹林後,墨靈耀帶著余清歡下了馬車,坐上了一只純黑色月影雕,繼續向北行去。
大半個時辰後,月影雕駛入了一片山群,落在了依山而建的一座布局雅致的宅院里。
墨靈耀︰「這里人跡罕至,風景也算秀美,你若是沒地方住的話,不如就在這里住下吧!」
兩人來到這里的時候,已近子時,尋常這個時間,是人們睡得正香的時候。
可現在,下人們卻剛備好熱乎的飯菜,顯然早就知道會有人在此時過來。
一起吃了飯後,墨靈耀將余清歡送到了她的房間,又命下人往她房里送了床嶄新的被褥,對她再三叮囑後,才起身離開。
墨靈耀走後不久,折騰了一整日、身心皆累的余清歡便歇下了。
這一夜,她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夢。
夢見她與李執安成親的那一日,並未發生任何意外。
她與他順利拜了堂,還入了洞房。
婚後不久,她就懷孕了。
生產那日,當李執安從穩婆手里接過孩子的時候,突然吐了一口血,倒地不起。
她哭著從床上爬下去,求他不要嚇唬自己,可李執安非但沒有起來,還于一瞬間變成了一具骷髏。
「娘,我爹被你氣死了。」
襁褓中的嬰兒突然開口說話,頂著一張與越秦風一模一樣的臉。
「不是我,不是我。」
余清歡大哭著回應,淚水滾滾而下。
她推搡著李執安的尸骨,喊他︰「大師兄,大師兄你醒醒!你不要嚇歡歡……」
可是李執安的尸骨就像被風化的石頭一樣,輕輕一踫,就變成了一堆碎片,她怎麼撿也撿不起來。
「你是個殺人凶手,你殺了我爹!」嬰兒在一旁狠狠地罵她。
「不是,他不是我殺的,大師兄不會死,他不會死!」
余清歡瘋了似的將李執安骨頭化成的碎片歸攏到一起,摻雜了沙土一起,一捧一捧地往裙擺上放。
可天空突然刮起了大風,一下就將李執安的碎骨掀起來了。
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追,卻什麼也沒追上,眼看著最後一片碎骨掉進了幽暗無比的深海里。
她心痛到幾乎停止了呼吸,毫不猶豫地追隨碎骨而去,縱身一躍,跳進了深不見底的大海。
海底躥出來一對閃著異光的黑色眼楮,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然後余清歡便看見,那對眼楮之下,竟是一張朝她大大張開的、毒牙上還掛著血滴的大嘴——這,竟是一條驚天巨蟒!!!
猛地一下,余清歡從睡夢中驚醒。
胸口劇烈地喘著氣,驚魂未定。
這夢實在是,太嚇人了。
她點燃油燈,起身喝了口水。等再次躺到床上的時候,卻發現枕頭上一片冰涼。
用手一模,竟是濕了一大片。
她愣了愣,抬手模向了自己的眼楮。眼楮腫了,手指踫到的時候,還有些疼。
這一日,她真的哭了太多。
熄燈後,她在床上輾轉反側,竟是再也睡不著了。
這個夢境很詭異,可她在夢里的悲慟卻是真真切切的。李執安在夢境里的結局,讓她的心情很是壓抑。
聯想起前幾日在邵塞國見到的畫像,余清歡的整顆心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提溜起來了,虛浮浮的,沒底得很。
第二日天一亮,余清歡就與墨靈耀告了別,她得回一趟黎山,盡快將千人面交到李執安的手里。
「昨天睡得那樣晚,還沒睡好吧?」
墨靈耀皺著眉頭,對余清歡的突然告別感到意外。
「昨天本來起得也遲,還好。」余清歡回答。
她的眸子清亮,看起來倒也沒有沒睡醒的意思。
身上穿著的,是墨靈耀連夜讓人去附近城里買回來的衣裳和鞋襪。
淡色的衣裙打底,搭著一件米白色的繡花短褂,外面再披著一件淡藍色的披風。
山里早晨的氣溫低,這樣穿著,剛剛好。
「昨天雲霧山莊的人發現你不在房間,覺得你讓他們難堪了,很生氣,正在到處找你呢!」
墨靈耀將得到的消息告訴給余清歡。
「越秦風那王八蛋做的事情那麼齷齪,我還沒找他們算賬呢,他們還好意思生氣?」
余清歡嗤笑了一聲,又對墨靈耀說道︰「你放心,我會一路小心,不會被他們發現的。」
「那就好。」
墨靈耀點頭,又提醒道︰「雲霧山莊幾乎在每座城都有生意,你若是進城吃飯或入住,怕是很快就會被他們找到。還有你家,或是你老去的那些個地方,都不能再去了。」
余清歡乖巧應聲︰「嗯,我會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