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沒有受到早上那場爭執的影響。
許真真暗嘆她心大,從背簍里拿出個番茄,「吃。」
她也給郭銘帶了半簍子蔬菜。
如寶乖乖接過,用衣角擦了擦,咬了一口。
酸甜的汁液溢滿口腔。
就這味道,完全可以當水果吃了。
如寶又拿了一顆,許真真以為是給自己的,正要伸手接,卻見她往前面遞去。
做車廂的時候,許真真沒讓封死,在車座後面的車壁上留了個小窗口,方便坐車廂的她,觀察前方路況的。
許真真起身,一把搶回。
「別耽誤他駕車。」說著就咬了一口。
她倒不是吝嗇一個番茄,只要是她氣不順。
一想到早上他那桀驁不馴的模樣,她就恨不得一腳把他踹飛。
如寶幽幽地喚了一聲,「娘……」
許真真沒理她,把背簍的蓋子蓋上,還用篾青擰緊了。
如寶︰「……」
娘這麼不喜歡夫君,連個番茄都不給他吃,這可怎麼辦?
……
馬車才將將進入東市,陳滿谷便看見楊家村的一幫人手提麻袋,面色難看的從「糖心居」的側門出來。
他沉吟了片刻,把馬車駛入旁邊的小巷子。
許真真沒瞧見,正想問原因,瞧見楊家村的人從巷口外經過,嘴里罵罵咧咧。
「這許老貨是那‘糖心居’東家的相好還是怎的,‘糖心居’居然真听她的,不收咱們的銀耳?」
「呸,都老成風干臘肉了,人家瞧得上她?怕是與那老掌櫃狼狽為奸,合伙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居然嗦擺他人不做咱們生意,回去告知里正,找她麻煩!」
他們很憤怒,腳步也放得飛快,許真真只隱約听見這些,其余的都隨風飄散了。
如寶有些擔憂,「娘……」
許真真冷笑,「這正中我下懷。」
如寶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有應對之策。」
許真真安慰了句,喊陳滿谷繼續開車。
沒過一會兒,車子駛入「糖心居」的側門,停在後院。
許真真率先下了車,陳滿谷拉住如寶,留在車廂里,也不知在說什麼。
她懶得理會,先走了進去。
她站在門口。
林師傅在蒸糕點,李守業站在一口鐵鍋前看著火,小伍與小林子在有條不紊的打包。
忙得熱火朝天,可見生意的火爆。
她正要邁步進去,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她下意識的往旁邊避開,楊掌櫃一面擦額頭的汗,一面低頭匆匆而入,居然沒發現她。
「縣太爺的十五份桃膠蓮子羹好了嗎?」
「裝好了五份。」小林子指了指李守業,「十份還在煮。」
「怎的這麼慢啊,縣丞都來催幾回了。」楊掌櫃頂著泛青的大眼袋,眼球里全是血絲,樣子有些嚇人,「守業,你快加把火。」
李守業低頭,小聲說,「我娘說過,這甜品熬到最後,要用小火慢煮才好收汁。」
「哎,你真是死腦筋的。我方才也說了,這縣太爺他不在乎這甜品口感如何,只是想要美容養顏、強身健體的功效,你給他做成咸魚味的,他照樣吃下去!」
李守業被噎得面色發紅。
他極為不服氣,哼哧了幾聲,憋出一句,「我听我娘的話,不做不道德之事。」
「你!」楊師傅啞口無言。
「哈哈……」林師傅樂得不行,「掌櫃的,這小子是頭 驢,他只認死理,將他岳母的話奉若聖旨,你說再多也沒有用,再等等吧。」
「你這老東西說得倒輕巧,那幾位差爺候在鋪子里,凶神惡煞的,哪有顧客敢上門來?再不將這幾尊大佛請走,大東家炖我冬菇!」
「差不多得了,不用煮了。」楊掌櫃走過去想撤掉柴火。
李守業不敢阻止,站在一旁手足無措,急得眼眶都紅了,「你、你怎麼能這樣……」
許真真嘆氣。
「楊掌櫃。」
楊掌櫃以為是催交貨的衙差進了來,猛地站起,臉上習慣性的先掛上了諂媚的笑容。
待見到是許真真,笑容僵住。
李守業激動得 眼淚,「娘,你你怎麼來了?」
許真真沖他笑了笑,算是安撫。
然後對楊掌櫃說,「對不住,是我疏忽了。我之前做的甜品有加入了一味補藥,才有那種功效,可好幾日我都沒有來,就把這事給忘了。只是,」她話鋒一轉,「你應該記得的,怎的沒讓萬慶去我家要?」
楊掌櫃眸光微閃,道,「老朽也給忘了。」
忘了?
不可能。
哪怕他失憶,這有縣太爺念叨著要功效功效,他也能想起來了吧。
他有事瞞著我。
許真真面上不顯,「那眼下你可有解決的法子?」
不等楊掌櫃說話,林師傅便接口道,「二東家,那補藥是您好友給的,您若能現在去他家取一點來解燃眉之急,最好不過。」
「糊涂。」楊掌櫃喝斥,「你解得了這一回,就有千百回等著你。那補藥總有用盡之時,到時需求的人越來越多,這場子該如何圓?惹惱了一個縣太爺,頂多大東家想辦法圓回來。可若是惹了那些權貴,咱們全得完蛋。」
原來他是因為這層顧慮。
「我去和大東家商量下。」許真真道,「你去穩住縣太爺的人,待我們商議後,再決定要不要放補藥。」
「甚好。正巧少爺和老爺在商議開分鋪子之事,老朽先行稟報,回頭再來迎您。」
楊掌櫃急匆匆出去了。
許真真心里有些忐忑。
之前一直與她接洽的是郭銘,他父親從未露過面。如今「糖心居」打響了名聲,每日都能掙不少錢,郭銘又策劃開分鋪子,才引起了他注意。
有他插手,便有種束縛之感。
倘若他再輕看自己,這合作也難以進行下去。
「娘,您喝水。」
李守業捧了一碗水,站在她跟前。
她不渴,也不喜歡喝冷水,接過沒喝,卻溫和地道,「你先去忙吧,等你空了,我再找你說話。」
她眼里的慈愛之色,把李守業感動得眼淚汪汪。
「娘,我 、我……」
許真真一見他掉金豆子,心里就有種無力感。
將他扔到這里是磨練他的性子。
可眼下他還是愛哭,當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