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閃過這個念頭，又搖搖頭。
當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當初是恨不得滅掉淳王府，滅掉黃泉谷，現在卻成了盟友，需要保護大永的明王爺。
世事之奇，之荒謬，確實讓人不得不感慨。
「住持，他們不會報復咱們吧？」林飛揚忽然想到，皺眉道︰「不好對付啊。」
傅清河淡淡一笑。
「老傅你笑什麼？」
「沒什麼。」
「肯定有什麼，趕緊說！」林飛揚沒好氣的道︰「笑什麼呢？」
「他們連明王爺都殺不掉，還要殺住持？」傅清河淡淡道。
林飛揚頓時省悟，露出不屑神色︰「正是！……住持，不如先下手為強吧。」
法空雙眼忽然變得深邃，看向林飛揚。
片刻後，法空點點頭︰「他們的目標是一網打盡，包括你們三個，金剛寺外院所有人，當然也包括我。」
「這樣的話……」朱霓輕聲道︰「他們是要混在香客之中？」
想做這到一點其實並不難。
只要混在香客之中，奉香之際施展毒功，四種毒都不是毒，都防不住。
「對，朱妹子所說有理。」林飛揚忙贊同︰「他們一定是混成香客！」
他皺起眉頭︰「難道這一陣子暫停奉香？……其實暫停了也無所謂的，這次大典之後，有沒有香客都一樣。」
有沒有香客，金剛寺外院都成了神京最著名的寺院，堪為神京第一寺。
旁邊的飛天寺已經遠遠不夠看。
其他各寺也一樣。
他現在已經不考慮香客這問題，覺得不值得考慮，而是考慮怎麼能少來一點兒重癥之人，少發一些回春咒的手書。
還好，重癥之人確實越來越少了，隨著祈福大典的舉行，人們有點兒病的都跑過來，在沒變成大病之前已經治好，沒有機會變成重病大病。
這一陣子來看病的往往都是遠處之人，距離神京城甚遠。
這些人往往會死在半路，雖然在城外設有外院的指引處，對那些快要趕到神京卻已經不行的人施救，可還是有很多人在半路就沒命了。
他想到這里，看向朱霓。
朱霓曾經提議，在別處也建金剛寺別院。
不過這個提議他直接給否了，提都沒跟法空提。
這般麻煩事，一听便知道住持不會同意，住持可沒有救苦救難的意思。
法空搖頭道︰「看來不得不對付這萬毒門了。」
就像當初的黃泉谷一樣，萬毒門也是一樣的睚眥必報，肯定是要報復回來。
要把自己滅掉，把金剛寺外院整個滅掉，從而震懾那些敢于跟他們做對之人。
這樣的宗門，不滅掉他們，自己睡覺都不安穩。
只是萬毒門也沒那麼容易滅的。
世間想滅萬毒門的多的是，甚至大雲都想滅掉萬毒門，卻至今屹立于世。
關鍵便是一個要訣︰分散。
別的宗門，一旦分散開去，則力量分散，反而容易衰落容易被人各個擊破。
萬毒門卻恰恰相反。
他們的根本就是分散。
分散風險，分散下毒，其實是形分而神凝，分而不散。
他們的弟子宛如一片片葉子，飄落在世間各處，想要一往打盡幾乎不可能。
而不能一網打盡，那就要承受他們的報復，被他們滅門的不知有多少宗門。
時間久了，人們便知道厲害，不敢再對萬毒門有什麼心思，任憑他們肆虐。
好在萬毒門平時也罕有出手。
當然，真要出手也是全軍覆滅，罕有人知道。
「好啊。」林飛揚精神一振。
他閑得夠久，想動一動了。
「先等等看。」法空道︰「你去打听一下消息。」
「明白。」林飛揚頓時知道，是要自己去煙雨樓找黃泉谷內谷找听消息。
他們的消息最靈通。
而且都是玩毒的，怎能一點不知道？
都說同行是冤家，黃泉內谷對萬毒門的了解一定比其他宗門更深。
——
煙雨樓
三樓一座靠窗的桌邊。
此時不是吃飯時間，只有林飛揚與陸朝陽兩人坐在對面。
「你們要對付萬毒門？」
陸朝陽瞪大眼楮，一幅難以置信的神色。
林飛揚沒好氣的道︰「老陸，這是什麼眼神，我們怎麼就不能對付萬毒門了？萬毒門難道就無敵于天下啦？不比你們黃泉谷外谷強到哪里去吧？」
陸朝陽搖頭道︰「不能一概而論的。」
「什麼叫不能一概而論？你的意思是說，你們黃泉谷外谷比不上萬毒門？」
「比是比得上……」
「那不就是了嘛！」
「可是……」
「還有什麼可是？！」林飛揚不耐煩的道︰「一句話能不能說清楚，吞吞吐吐的！」
「你……」陸朝陽指著他沒好氣的道︰「是你總打斷我的話，還怨我吞吞吐吐，有你這樣的嘛！」
「嘿，那你說那你說。」林飛揚笑道︰「洗耳恭听，不打斷便是！」
「這還差不多。」陸朝陽氣平了。
林飛揚催促道︰「趕緊的呀。」
陸朝陽輕咳一聲道︰「不能一概而論，是因為他們萬毒門勝在防不勝防，我們黃泉谷勝在霸道。」
「什麼意思？」
「他們萬毒門的毒性是不如我們黃泉谷的。」陸朝陽傲然道︰「一旦被我們毒了一個，那便會傳染一群，然後是更大的一群，便如瘟疫一般。」
「嗯，知道，」林飛揚點點頭︰「反正是害天傷理。」
「……萬毒門嘛，那們下的毒，沒有傳染性，能毒到幾人便死幾人。」陸朝陽道︰「論防不勝防，他們確實更勝一籌，可我們下毒也是一樣的，而且一個被中毒之人能傳染無數人，論威力，不能相提並論。」
「那就是說，他們殺不死多少人？」
「論殺傷力來說，確實不如我們。」陸朝陽點點頭︰「但也更難防備。」
「你們也防不住？」林飛揚問。
陸朝陽傲然一笑︰「他們毒不倒我們。」
「為何？」
「嘿。」
「好吧，知道這是你們的機密。」林飛揚大咧咧的道︰「那能不能讓我們也不被他們毒到？」
「……難。」陸朝陽搖搖頭。
他們不怕萬毒門的毒，是因為他們所練的心法，總不能把心法也傳給他們吧。
林飛揚皺眉道︰「那就沒有那種能闢毒的寶物？給我們幾件用用。」
「我們就是下毒的，還要弄闢毒的？」陸朝陽一幅奇怪的神色看他。
林飛揚哼道︰「那就提供一點兒消息吧，這總行了吧？」
先提一個困難的要求，再一個稍困難的，然後再提最後一個要求，那便很難拒絕了，這種基本的路數他還是了解的。
「……也不是不行。」陸朝陽看林飛揚的神色，如果還拒絕的話，一定會鬧脾氣。
林飛揚忙道︰「我們要滅掉了萬毒門，從哪方面入門，誰是萬毒門的門主？」
「萬毒門的門主至今是個迷，有說是老嫗，有說是老翁的，還有說是一個毒手書生的，到底是哪一個，我們也沒能鬧清楚。」
「老陸，我覺得你們黃泉谷真是不怎麼樣。」林飛揚搖頭︰「消息太不靈通了！」
「要是別的消息，我們沒問題，萬毒門……，沒人比我們知道得更多了，我們知道的已經是最多了。」陸朝陽信心十足︰「他們在雲京一共有十二處地盤，都是藥堂。」
「嗯——？」
「你以為他們萬毒門是在深山老林里？」陸朝陽哼道︰「誰知道他們平時其實是妙手回春的大夫呢？」
「這個厲害。」林飛揚感慨道︰「用大夫作掩飾，確實讓人想不到。」
「毒術即醫術，毒術用好了，比一般的大夫更厲害。」陸朝陽傲然一笑道︰「我們黃泉谷弟子也個個都是高明的大夫。」
「那你們開什麼酒樓！」
「病從口入，能做好菜，也是難得的。」
「你這話圓不起來嘛，……算了，還是說說那十二處藥堂吧。」林飛揚忙道︰「給我他們的名字。」
「給你名字，你難道能去抄了這十二家藥堂？」陸朝陽不以為然的道︰「他們可是鼎鼎大名的神醫。」
「管他們是不是神醫吶。」
「殺一個神醫，不知會耽擱多少條性命，你難道就不怕有傷天和？」陸朝陽笑眯眯的問。
林飛揚撇撇嘴。
只要想殺自己，管他是神醫還是尋常百姓呢，都是一個字︰殺。
「行吧，那就給你名字。」陸朝陽點點頭︰「如果你們能抄了這十二家藥堂，即使還有漏網之魚，也所剩不多了。」
「那就是說，你們沒弄全。」林飛揚一幅不滿意的神色。
陸朝陽哼一聲，懶得多說。
他拿來筆墨，將十二家藥堂的名字寫下來。
「沒有故意藏一手吧，老陸？」
「要不就算了！」陸朝陽便要收回素箋。
林飛揚一把奪過來，嘿嘿笑道︰「告辭。」
他推開窗戶，直接翻出去，眨眼間不見了蹤影。
陸朝陽凝神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皺眉沉思，最終搖搖頭嘆一口氣。
他能預想得到。
接下來便是一場慘烈的大戰，到底是萬毒門更勝一籌，還是法空大師所向披靡呢？
要是別的宗門，法空大師確定無疑能勝。
可萬毒門不同。
萬毒門可沒那麼容易消滅的。
萬毒門弟子散落四方，到底有多少萬毒門的弟子，恐怕除了萬毒門的門主，其他人也不清楚。
多如繁星，怎麼清除？
只要有一處沒清除，那就會有報復臨身，很難逃過萬毒門的報復。
法空接過來林飛揚遞上來的素箋，打量幾眼，輕輕點頭。
林飛揚躍躍欲試︰「住持，我去把他們滅啦？保證神不知鬼不覺，萬毒門甚至想不到是我們下的手。」
「不急。」法空輕輕一抖，素箋化為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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