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確定是這個人的?」蘇止棘拿出藥膏,涂抹在她手臂的淤青上。淺粉色的藥水襯的她手臂上的傷猙獰刺眼。
「因為那把傘,嘶——」宮九歌吃痛,倒抽了口涼氣。
蘇止棘動作放輕。
「因為他認識那把傘?」話說你從哪找到的那把傘?
「不僅是認識,」宮九歌剪水雙眸清澈如許,眼底深處卻恍若寒潭,「他還很在意。」對方曾說過一句「拿著傘的那位姑娘還沒來」。
蘇止棘︰「拿著傘確實是個顯著特征,會這麼說也不奇怪。」
宮九歌︰「問還有誰沒到的時候,他是第一個開口的。」這一點就非常明顯了,會對一個陌生人如此上心,必然是有所圖。
「就算他不說,也會有別人這麼說,」蘇止棘上好藥後,將她的衣袖放下來,「那幾個人里面,你不是有幾個認識的?」
宮九歌乜了他一眼,也不否認︰「就算是,他也應的太早了些。」顯然,對方一直都在注意她。
「退一步來講,」宮九歌靠在躺椅上,說,「就算是找錯了人,不還能反悔嗎?」被挑錯的人一定會開口提醒她,就像被她誤點的那個人一樣。
蘇止棘把藥膏丟到她懷里,說︰「身上的傷自己上藥,夠不著的地方喊音妺過來。」
小獸一白在她肩上小小的打著呼,感到自己趴著的地方不太平穩,往旁邊蹭了蹭,這一蹭就滑了下去。宮九歌伸手接住它,一白作勢打了個滾,露出柔軟的肚皮。
蘇止棘出去後將門闔上。
「宗主,」于釋說,「林蕭公子已經到了。」
…………
這是一場實力的交鋒,林蕭的武氣比宮九歌高出六段有余,已經踏入了修靈初期,不管怎麼看,宮九歌這邊都討不了好。
交戰開始前,宮九歌將一白交給了音妺,音妺目光堅定,說︰
「你放心去吧,我會好好待它。」
宮九歌︰……
林蕭的武器是一把琴,檀色的琴身,上有七弦。
「請。」
話音的尾弦尚有余音,就聞一道琴音接踵而至。琴聲余韻在耳膜回蕩,高亢的琴聲仿佛被困在了這一片天地,肆意暴虐。
宮家絕技——七絕音殺。
宮九歌翻閱過不少有關宮家的消息,其中一條便是宮家的過往,因為宮家先祖生來體質特殊,並不適合習武修靈,所以他另闢新徑,創出一本另類的功法。
宮九歌指下虛畫,將琴音隔絕在外,琴音帶來的負面影響瞬間減弱不少。
林蕭見她擋下第一擊,眼里閃過贊賞,手下卻絲毫不留情,畢竟按照前幾場的比試來看,對方貌似更擅長近戰。無形的琴聲化作有形的刀刃,裹挾著冰涼刺骨刺向對面的人。
宮九歌將法陣所及範圍擴大,將威脅擋在外面。可是這個法陣有個弊端,就是別人傷不到你的同時,你也同樣還不了手。
林蕭還在想怎麼破對方的防,就看到淺色的光暈突然消失,接著數十只細長的鋼針迎面而來。他閃身避開,腳步邁出去的時候,突然感覺腳底一軟,無形的束縛禁錮了他的雙腿,利器伴隨武氣再次迎面而來,林蕭手一撥琴弦,發出的聲音刺耳且尖銳,擋下對方攻勢的同時,琴弦如數斷裂。
「少宗主真是讓人不敢小覷。」林蕭這般道。然後他自琴內取出一把長劍,轉手將琴收起。
對方的氣場幾乎是突然轉變,就像是文弱書生扛起了大刀。宮九歌眸底帶著幾分凌厲,握緊了手里的竹傘。
如果前面算是開胃小菜,那林蕭現在可就準備放大招了。修靈境界壓制絕非可比,宮九歌很快就意識到了二人的差距。林蕭並不打算等她反應過來,想出對策,長劍以破風之勢攻向對手,宮九歌持傘做擋,沉重的壓迫感讓她生生退後四步。
場上的局勢初次呈現一邊倒。
「少宗主,現在認輸還來得及。」林蕭笑道。
宮九歌也笑了︰「你說得對。」
境界的差異很快便體現了出來,旁人看著台上的人,一邊處處躲避,幾乎沒有了還手之力,而另一邊則是寸步不讓。比較旁人的直觀,當事人林蕭卻沒那麼樂觀,誠然,他並沒有出全力,但是縱然如此,也不該被就這樣躲過才是。
「就這樣結束吧。」林蕭長劍一揮,修靈境界所蘊含的強勢迫力迎面而來。
宮九歌將力量都匯集到手中的傘上,這模樣倒像是想要將對方的招數如數接下來,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
猛烈地罡風不留一絲間隙,沖擊在打開的傘面上。傘面的水墨蘭花泣露,像是不曾擦干的雨水依舊停留在上面一樣。
「那把傘——」
圍觀的人驚呼出聲,看著這出人意料的一幕。
「竟然擋住了!」
沒錯,那看似單薄不堪一擊的傘面,竟然將這攻擊輕而易舉的化了去。
林蕭同樣沒想到,這傘他也是認識的,只是不想竟然這般強大,只不過,強大的也只是傘而已。對方的實力確實出彩,但是,還不夠!
就在林蕭這麼想的時候,卻見對面的人將傘一扔。
「林蕭公子,現在認輸還來得及。」宮九歌眼底帶著名為惡劣的情緒,將對方剛才的話如數還了回去。
林蕭定定看著對面的人,風撩起她的長發,一條鮮紅色的緞帶夾在其間是為點綴。清淺的氣質並沒有讓她變得柔和,而是多了一種名為高不可攀的氣場,對方那雙驚艷的眸子里帶著張揚,卻是點楮之筆,似乎是一副極美的畫,忽然就活了。
林蕭︰「你說得對。」這話經他說出口,他突然就明白了對方剛剛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說得對,你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一般無二的對話,開口的人卻換了過來。林蕭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這般自信,然而很快,他便知道了。在他再度出手之際,終于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之前周圍並無異狀,至少他並沒有察覺到異樣,而且,在見識到對方法陣用的嫻熟的時候,他就有意識的刻意制止打斷她,所以,是什麼時候?
宮九歌挑眉,看著對方動彈不得的模樣,笑問︰「你是想問,這法陣是我何時布下的?」對方確實聰明,在確定她的長項之後就捏的死死的。
法陣的繪制需要時間,越是強大,繪制所需時間也就越長。宮九歌的速度確實快,但是林蕭也不是吃素的。她用時長的法陣畫不出來,用時短的畫出來也沒用。
林蕭身體沉重,如陷泥沼,卻不見絲毫狼狽︰「所以,是什麼時候?」
宮九歌沒應他的話︰「你可認輸?」
林蕭苦笑︰「自然是輸了。」
宮九歌得到答案,沒再理他,將地上的傘拿起來,作勢便要走。
林蕭︰……
林蕭︰「少主要考慮先將我放開嗎?」這一聲少主,便是對她身份的認可。
宮九歌駐足,似笑非笑︰「你還動不了?」
林蕭感覺她這話意有所指,嘗試著動了動,結果身體輕松的像是沒有被束縛過一般。
「竟然還有如此精妙的法陣。」
音妺也是這般認為︰「這是師兄教你的新法陣?」
宮九歌︰「……算吧。」
「厲害了!」音妺由衷贊了句,接著手肘戳了戳她,話還不曾問出口,就听對方悶哼了一聲。
這場戰斗並沒有近距離接觸,甚至沒有見血,所以音妺在看到她身上的淤青時,懵圈了。宮九歌神色如常,畢竟跨了一個階的戰斗,光是劍氣都有的受,能擋下來是一回事,可總要付出些什麼才是。
…………
音妺︰「師兄,你教阿蕪的是什麼法陣?」
蘇止棘︰「听不出來。」
音妺︰「?」
蘇止棘︰「我沒去現場,不過听你形容是真听不出來。」
音妺︰……
等等,你竟然沒去現場?!
蘇止棘︰「她身上的傷有的地方夠不著,你去幫幫忙。」
音妺聞言離開了。
「夙宗主。」林蕭見他過來,起身相迎。
蘇止棘也沒寒暄,上來便直奔主題︰「林蕭公子可還滿意這位繼承人?」
林蕭驚訝于他這般直白,不過轉念想想,這本就是他們事先說好的。
「少主天賦驚人,宮家後繼有人了。」這便是在表態了。
「不過,」林蕭接著問說,「夙宗主這般幫著少主,不知所求什麼?」
蘇止棘︰「這便和林蕭公子無關了。」
林蕭笑了笑,說︰「夙宗主不僅給了少主身份地位,竟然連寶器都願意拱手相贈,更是策劃用法陣打敗在下——這般盡心盡力,倒是真不明白宗主所求為何了?」
蘇止棘為避免誤會,此番宮九歌比試連面都沒露,不想還是讓對方多想了。
林蕭︰「畢竟夙宗主這般在乎少主,又怎麼會連她的比試都漠不關心。」
蘇止棘︰……
聰明反被聰明誤。
不過這樣一來,對方的想法就很有意思了。蘇止棘問他︰「林蕭公子既然一心認為此番是本宗主暗箱操作,又為何願意將人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