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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後。
雲霄塔上依舊是暴雨淋灕，天空中黑雲壓城。
站在雲霄塔頂端，不僅可以俯瞰整個魔都的夜色，同樣也可以看見被天南江分隔看的魔都兩岸，何芳就喜歡這樣俯瞰，和那位腫脹之女如出一轍。
「先生，他們來了。」低沉的女性聲音緩緩響起。
一排扛著鐮刀的女性教徒散開，她們也是何芳最忠實的護衛隊，每一個的手上都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也只有這種人，才可以成為他的護衛。
「來了好啊，我也想見證一下大廈的倒下，帝國的毀滅。」何芳沉默許久，用力的抽了一口老煙，那種煙絲帶來的獨特感覺依舊在他的鼻翼里回蕩。
他穿著一件古樸的黑色馬褂，扮相和前幾個世紀的人很像，據說那時的人們，還留著長辮子。
他果然還是一個念舊的人，一個喜歡舊時代的人，依靠不可名狀的獻祭和他人的生命活到了現在。
他的手上沾滿了鮮血，而他樂意用這些鮮血來祭奠那個臃腫惡心的女人，那個讓他感到滿足和尊敬的女人，偶爾也會以另一種誘惑的形式出現。
「把他們請進來吧。我想言風海應該也挺想見證這場游戲的開始。」何芳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那個女人手頭的權利和地位決定了她無法正面行動，而這樣的年輕人恰好可以幫她完成這一切，當年的零號計劃還真有意思。」
說著，他緩緩吐出一口煙氣，默默的看著大雨在雲霄塔的頂端分開，空中似乎有不可見的領域。
「嗯。」下屬明白老板的想法，便去照做了。
「啪！！」
一個響指下去，整個雲霄塔的頂端竟然被緩緩封閉了。
原來這里本來就安裝了特殊的收束式圓頂結構，將所有的雨水全部排除在外，強大的除濕器也的這一刻開始運作，所有雨水全部都被蒸發干淨。
于是這個頂部徹底變成尖塔的形狀，原本囊括著寺廟的空中平台也變成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廳，在那一瞬間，仿佛來到了梵蒂岡的教堂正中心。事實上周圍這些壁畫、這些浮雕、這些裝飾，也的確是按照教堂的規格來的。
唯獨不同的是，那些受難的神像，那些偉大的聖母，全部都有不可名狀的觸手纏繞著，令整個畫面充滿了一種驚悚感。但何芳特別享受的在其中行走，黑衣的他有著主人的風範。
隨後廚師們輪番上陣，將一盤又一盤頂級的菜肴送上，從著名的伊比利亞火腿到羅曼尼‧康帝紅酒，這個掌握著整個魔都進出口權的商人，在享受美食方面，同樣也毫不含糊。
……
進入大廳的時候，楚曉夜聞到了一股濃郁的檀香味，還有一股菜香，天華所有菜系都在這里上齊了，張羅了一大桌，看來將近十分鐘的超高速電梯沒有白坐，一來就是好菜好飯。
貪吃的希娜面露喜色，卻被楚曉夜死死的拉住。
現在不是吃東西的時候，是來說正事的時候。
所以希娜很快就拒絕了誘惑，兩個人都相當嚴肅，一步步踏入，很快就站在了滿漢全席的另一面。
在他們面前，隔著一頭烤全豬，挺著一個大肚腩的何芳正等候著他們，還特意換了一身黑色的西裝。
「何芳……就是你吧？」楚曉夜緩緩開口道，聲音雖然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
「是你們啊。不用自我介紹了，我知道你們每個人的名字，也知道你們和鎮海座之間的關系，你們，比我想得有意思多了，花五十億就為了與我見面？」何芳沙啞的笑出聲來，這笑聲讓楚曉夜想起了那些扎著辮子的太監。
「有些事情，還是正面說說比較好，不是麼？何芳先生？明面上是魔都最著名的進出口商人，暗中把持著腫脹之女教會，縱容你的手下肆無忌憚的殺人、襲擊。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些襲擊事件應該和你有很大關系吧？」
楚曉夜死死的盯著主位上的男人，咬牙切齒道。
「看來我的情報泄露得太多了啊，不知道是誰透露了這麼多消息……嘖嘖。」何芳的表情有些玩味，眯起來的眼楮里感受不到太多的表情。
「年輕人，沒必要對著我露出這樣的表情，我所做的事情都有自己的道理，想必你也無法理解太多。」說著，他品了一口上好的羅曼尼‧康帝。
已經醒了一段時間的酒了，現在的康帝味道濃郁。
他悠哉悠哉的給楚曉夜和希娜倒了兩杯酒，「嘗嘗吧，今天你們是客人，我從來不會對客人出手。」
但楚曉夜一掌把鐮刀女們遞過來的酒杯打翻了！
這個少年心性十足的行為，也讓何芳原本就眯得緊緊的眼縫變得更小了，氣氛也變得更加壓抑起來，「年輕人，我不太建議你喝苦酒。」
他似乎是在威脅，周圍的每一個鐮刀女都緊緊握著超過兩米的鐮刀，上面依舊有斑斑血跡。
她們隨時可以發動暴雨般的襲擊，把這里變成死亡的戰場！
「我可不管你是什麼牛鬼蛇神！既然你犯了錯，既然你非要做出那樣的事情，那你也必須付出代價！！」
楚曉夜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大聲喊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他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
周圍的鐮刀女紛紛揚起鐮刀，但楚曉夜毫無畏懼。從踏入這里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希娜也齜牙咧嘴，龍齒銳利。
但名為何芳的男人絲毫沒有神態上的變化，他淡淡的道︰「可你要明白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善與惡，不論是你，還是我，手頭都沾滿了鮮血。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追尋那些失蹤者的下落呢？又何必為了那些爆炸黯然神傷？」
何芳笑了笑，「當你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真相後，就肯定會像我一樣活著，默默地看著腳下的城市，默默的感受著權力縱橫帶來的快感。
「人就是這樣，這樣需要被勾引，這樣需要被墮落，所以，在我最迷茫最需要答案的時候，腫脹之女來到了我的身邊，讓我進入了教會，讓我就此崛起，讓我找到了人生的意義，而不是像行尸走肉一樣，在這個世界上活著。」
「我會動手殺了你……」楚曉夜一字一頓，絕對是實打實的威脅，「不要以為我做不出來！！」
「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從過去一直信任你到現在。」何芳微微一笑，似乎有些遺憾，遺憾楚曉夜的決心，「如果你真有殺我的想法，那麼從踏入這里的一開始，你就沒必要跟我多說什麼，是不是？我們之間的關系，本就不應該像友人一樣，和諧的談判，我這個人什麼都接受，但我從來不接受談判。」
「你到底想干什麼？！」楚曉夜發現自己越來越猜不透這個男人了。
何芳沒有回答他，只是揮了揮手，「上主菜吧。」
「明白。」
幾分鐘後，主菜被鐮刀女們緩緩端了上來。
從上來的伊始，大廳就回蕩著尖叫，讓楚曉夜想起了吃猴腦的人類。
直到距離近了，他才猛然發現，那道菜分明就是……
一個活人。
那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餐車上的白布全都是刺目的鮮血。他整個身體都被鐮刀撕裂了，露出一個鮮紅的窟窿，心跳聲在寂靜中回蕩。
沒人知道他的四肢現在正在什麼地方躺著，只知道那顆可憐無助的腦袋，正在被人當作下酒菜。
而那個人的腦袋，分明是……
「黃順奎……」楚曉夜喃喃自語，他終于明白他們分別前那種怪怪的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的了。
這個男人自從幫他們引路後，就已經做好了自己獨自死去的準備。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鐮刀，甚至連影子都看不見，就已經把手腳切斷。
于是那具身體，便如同人彘一樣，甚至連動物都不如，生不如死。
觸手一根根從餐桌上纏繞而上，發出了興奮的聲音。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麼美味的食物了，它們開始加餐，開始從身體內部分享這個男人的內髒，就像海洋里吞噬鯊魚內髒的七鰓鰻。
在楚曉夜眼前，不可名狀的修格斯對他認識的人完成了一次殺戮，一場鮮血橫流的殘酷殺戮……
「唔……」
這一幕就連希娜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閉上了眼楮。
而這慘烈的一幕，也成為了壓垮楚曉夜的最後一根防線。
「如果看不下去，歡迎你離開，但沒有請柬的話還想進來，那就別怪我了。」何芳淡淡的笑著，每次笑的時候，臉上的肉就會跟著一起抖動。
「走……走吧。」
這頓飯已經吃不下去了。
這位腫脹之女教會的大祭司，雲霄塔真正的主人，果然是一個善于擊潰對手心理防線的瘋子。
一個真正的瘋子。
看著楚曉夜因為作嘔和生理性不適落荒而逃的樣子，何芳在寺廟的前方發出了愜意的大笑︰
「孩子，多磨練幾年吧……」
他又一次取得了完勝。
可這場勝利，只是這個不眠之夜的開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