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顎專注,心無旁騖,除了征戰,朝堂的其他事都很少琢磨。即便是在講武堂這些年,他也是更多的去鑽研官家的那些戰例。
不過,人家種顎的世家,朝堂的種家將帥不止他一人。
「狄帥所言是官家期望的理想狀態。就比如老護衛營第一批軍卒和校尉,在官家還是東宮時,我等立功的獎賞就有了文官序列的封賞。」
種誼算是跟官家接觸最多的種家人,在听了種顎復述狄青的話以後,給了自家兄長一個明確的說法。
「文官封賞?」
「對,官家曾說過,戰爭其實是屬于青壯年的,而征戰一生的結果是傷病一生。所以,不管是將帥還是軍卒,朝廷都應該為其考慮最後的去向。」
「軍備的提高,將帥的作用最終體現在治軍能力上,而治軍與治政相通,能治軍者自然能治政,文武相通是可行的。」
「但是,官家也曾說過,這不是想就能做到的,在于觀念的改變,不是一兩項制度的推行就可以成型的。」
「官家說,他會設定一個方向,慢慢的讓文武通途了。就比如現在的軍卒退役、士人服役,在安置時,就體現了不區分文武出身的問題。」
「官家曾言,不管是士大夫階層,還是朝廷的內閣、議政,都會關注將帥而忽略校尉一級。官家說一旦基層治政者、科考參與者等慢慢都有了軍伍經歷,就會改變國朝文武之別的現狀。官家說還很遠‧‧‧‧‧‧」
種誼說的是實情。趙曦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硬抗整個士大夫階層去讓文武並軌,不現實。不說國朝以文馭武的國策,就說現在整個國朝州府郡縣的治理者,還是以文臣為主。
明君的標志不是獨斷專行,是合理平衡整個權力階層,在需要決斷時,為大多數臣工支持。
同樣,明君的標志是有一個可以處理各項朝政的內閣,而不是靠一個人來支撐一個朝廷。
就比如現在,當西夏因為突圍不成,派遣第二波使臣抵達汴梁時,就意味著這次戰事要結束了。怎樣談判,如何能達到平滅西夏的目標,如何處置西夏的王室、貴族、軍卒、牧民,趙曦就不需要操心了。
這是內閣的事。
「以青塘吐蕃為藍本,原則是遙領,整個原西夏的轄區內,部落貴族,特別是可以號令一方並成軍的貴族,不得繼續留在原轄地。」
「黨項貴族八姓,也就是細封氏、費听氏、往利氏、頗超氏、野辭氏、房當氏、米擒氏、拓跋氏,哪怕是原本控制三五百戶的首領,也不得常居原籍。」
「西夏的騎兵,本來多數就是戰時為兵,閑時為民。可遴選部分騎兵,不管是做國朝騎兵的教官,還是打散分別隸屬于國朝各軍,以避免黨項人聚集為原則。」
「黨項人從軍,必須離開西北地,內閣建議以河北道為善,為國朝收復燕雲而儲備‧‧‧‧‧‧」
內閣對于西夏的安置是經過商討後,形成的集體決斷。富弼的奏報,也確實讓趙曦覺得,內閣在這些事務上用心了。
不過,這是個大原則,或者說是有長遠打算的安置原則。下手輕了些,有點彰顯聖賢王道的意思。
「注意一下尺度,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黨項人的操守品行,內閣要慎重考慮,特別在黨項軍伍的安置上,盡量還是以避免後患為原則。」
西夏是娃樣子,有些事還是需要提醒的。鑒于前朝異族將領的品行,相信朝廷的臣工能把握好。
幾千貴族,幾十萬軍卒,要說殺,就是趙曦也做不出這樣的決定來。所謂王道還是霸道,重點在本質,而不是表面。對于如何操弄人,趙曦對于內閣還是信任的。
‧‧‧‧‧‧
戰爭結束了,這次應該是真的結束了。
興慶府遣使的頻次越來越頻繁了,借過前線的西夏官員,品級越來越高了。
但是,大宋的前線各路大軍,始終沒有松懈,就是朝廷的詔令也是這樣要求的︰一日黨項人不卸甲,就意味著戰爭隨時發生,一日興慶府未進京,就意味著西夏還存在,戰爭的目標未達到。
「入京?無條件投降?」
「回官家,確實如此。內閣一直沒有對西夏進入實質性談判,一直是禮部遣館伴使在試探。內閣一致以為,西夏遣使的行為不對等‧‧‧‧‧‧」
說白了就是拿捏,只是沒想到興慶府自己熬不住了。內閣諸位在這方面,確實得心應手。
「所謂戰爭談判,到了目前前方的實際情況,已經是國朝勝利後如何賞賜黨項人的情況。為避免黨項人不切實際的幻想,鑒于興慶、銀夏一帶的現狀,內閣選擇了拖延‧‧‧‧‧‧」
或許這方法在目前是最佳了。
幾十萬大軍,就集中在興慶、銀夏一帶,西夏有幾個主要產糧區、放牧區,國朝已經徹底拿下。在決定投降的那一刻,已經注定了整個西夏的命運‧‧‧‧‧‧任由大宋揉捏了。
沒辦法,打不贏不用說,戰爭到了現在,黨項人已經是連糊嘴都成問題了。
西夏的縱深已經被國朝壓縮了,幾十萬將領軍卒,加上興慶府的朝廷組成,原住民,整個興慶府就是大宋軍不進攻,他們都無法維持了。
「著令禮部操持吧。西夏常備軍就地解甲,按朝廷的既定原則,分類處理。那些所謂的控弦軍卒,以無隱患為原則處理吧。」
趙曦也有些頭疼,幾十萬人呀,安置確實是個大問題。
「官家,由于國朝各地產業發展的問題,本朝的雇工數量已經不能滿足產業的發展需求了。有臣工建議,是否可以將降兵為奴‧‧‧‧‧‧」
趙曦一時有些愣。在趙曦的概念似乎沒有奴僕這個概念,再加上本朝也沒有奴僕的說法。
「可,內閣擬定方案吧。」
大宋沒有奴僕,可在西夏卻是有奴僕的,或者說,有些軍卒本身就是奴僕。趙曦想了想還是恩準了。在某種意義上,被國朝的產業主雇佣,對于黨項人,或許比他們原本的生活還優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