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六章 見識的差距

作者︰布袋外的麥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一個道字,定下了庭辯的題目。

趙曦又一次讓政事堂,乃至整個士林驚詫了。

怎麼說呢,這確實是個題目,可又不是題目。

不管哪家學派,所有的立論,都是圍繞著道,所有的闡述都是為了表述道。可這道該怎樣辯,誰都模不準。

定義?還是闡述?或者是釋義?就是論證也無不可。這個道,太寬泛了。

更讓人凌亂的是官家說的庭辯規則。

一個道字題目,把政事堂的相公們搞懵了,都不知道是怎樣同意官家定下的庭辯規則的。

不管是論道、明道、證道,還是闡述道之根源。

只要有一人開始闡述,在講經者沒有結束前,任何人不得打斷或辯駁。

在所有的闡述結束後,當庭表明闡述結束。

這時候,由其他學派,包括在場的所有士子和朝臣,都可以針對闡述的內容辯駁和提問。

同樣,認同闡述者的理論,或者與闡述者理論相近者,不得再重復。

這些都必須依照一定的秩序,是對參與辯經者點名,還是舉手示意,由政事堂決定。

同時,一旦有人反駁,並闡述自己對道的釋義,將與第一人論述者相同,一樣接受所有人的辯駁,贊同者除外。

嘩眾取寵或者違反規定者,一律按破壞庭辯論處,逐出庭辯現場,嚴重者將影響其功名和職餃。

這是官家與相公們集議而擬訂的,不可更改。

所幸的是,朝廷在庭辯的半個月前,公布了庭辯的題目和規則,也讓參與庭辯的人有所準備。

唯一遺憾的是,朝廷明令禁止在庭辯之前,有任何形式關于道的辯論。

………

國朝最大的殿堂……大慶殿,這時候滿滿當當的。

因為這是庭辯,跟庭筵還是有區別的。

鑒于對孔聖人的尊重,趙曦還派人從曲阜把衍聖公請到了汴梁。

而趙曦日常坐的位置,還擺放了孔聖人的牌位……真的像那麼回事。

在場的都是聖人門徒,在某種程度上是平等的。當然,君王應該除外。

不過趙曦做了個非常得人心的事。

平日的朝堂臣工們是沒有座位的,頂多了是憐惜某位老臣,帝王會賜座。

而此時,大慶殿所有人,不管是執宰還是白身的士子,都有一個蒲團可以跪坐。

論道嘛,就得有個論道的樣。這個舉措,深得士林稱贊。

還是做帝王好啊……趙曦模了模自己的榻座,很是有感慨。

由于護衛營原來的桌椅工坊,現在朝堂已經全部替換成各種座椅了,自己的帝王座,趙曦也根據後世改造過了。

看看下面烏泱泱跪坐的一片……可勁的辯吧。

有一種說法叫所知障,也就是說,人所掌握的知識會造成在接受新知識時形成障礙。

趙曦的知識體系是成型的,是經過後世那邏輯嚴密的系統教育形成的。

盡管他來到這個時代,也接受了這個時代的教育,但始終無法替代他的知識體系。

為人處事,或許自己會去適應時代,可腦子里成型的知識,趙曦無法清空。

年少時靠著成年人的能力,對現在的典籍死記硬背了不少,他真正理解的都是當初孫復解說的,沒本事衍生出自己的一家之言了。

至于這庭辯……唉,對趙曦而言,只是看個熱鬧,人家不用白話講明白,他還是暈暈乎乎的。

可惜,這庭辯,是一個個顯擺才華的,誰會用大白話講?

若是經典的釋義,或許趙曦還能听出門道來,好歹是接受過講授的。

可這對于道的一家之言,全是各自的體會,雲里霧里的話,似是而非的言辭,還真的做不到全明了。

別看這群士子朝臣在頷首點頭,趙曦覺得他們也是一知半解,只是不好意思,硬撐著裝懂而已。

听不懂他們的旁征博引,但對于核心要義,趙曦能很清晰的捕捉到。

比如張載的太虛即氣、一物兩體,撇開他雲里霧里的詞匯,歸結他學術的本質。趙曦還真覺得有點道理。

倘若把張載那個什麼氣換成分子……跟後世的科學理論有一定的契合。

而他提到的道是氣化過程,說是在論道,倒不如說他在臆想物理化學反應。

後世有一種說法,說漢民族沒有科學,只有技術。從張載的學說特征中,趙曦卻看到了科學的朦朧意識。

可惜,文運昌盛,大多是在窮經皓首上,都把精力放在故紙堆里,沒有那個精英會沉下心去究竟物質的本質。

當然,科考應該負有責任,份量還不少……畢竟學會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想多了!趙曦想過改變,但是這真的需要慢慢來。

再說辯駁者,這程灝和程頤听聞跟這張載還沾親帶故的,在道統之爭上撇開了這些。

二程的理論,倒是純粹的談論義理。

只是他哥倆側重于人,而對本源只是輕描淡寫的提及而已。更側重于人道的論述。

是對董仲舒天人合一的具體化,詳細化。

著重論述如何遵循這個叫做天的道,君臣、父子……是倫理學。

這應該是後世理學的根源,但趙曦並沒有听到被後世辱罵的一些內容,只是在建立一個人與人之間的規則而已。

在如今這個時代,或許到後世,乃至任何時代,二程的理論都有一定的道理。

地位尊卑、階層分明,這是人與人相處的規矩。

這是道,同樣更是禮儀的教化根本。

若說二程的理學是闡述人與人之間的道,司馬光講述的道,就是直接局限在單個人的個體上了。

盡管司馬光也提到了天之道,扯的有點玄乎。

司馬光的觀點就一個誠字,他認為天以誠為主旨,人該思誠而明誠,從而與天之誠殊途同歸,實現天人合一。

天是不是誠,又如何做到誠的,這沒法論證。再說了,天是什麼,都只在心里有個概念,好像不說大家也都清楚。

但司馬光也做不到去論天去,所以,他的陳述大多集中在人為什麼要誠,怎樣能做到誠的問題上。

趙曦不認為已經開辯的這三家觀點有沖突,或者說只是側重點不同而已。

可在他們看來就是道的根基不同。

氣、理、誠,三者那個才是道……在這個問題上,一個個你一言我一語的辯著。

他們真正爭辯的,從根子上就已經錯了。這是宏觀和微觀的區別,他們因為過于看重學術的影響力,而沒去注意各自理論的相輔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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