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官逃跑,是軍伍中最忌諱的,也是最容易讓軍心渙散的做法。
雖然趙曦並不是主官,在曹霖心里,甚至在所有殿前司軍卒眼里,趙曦的地位要高于張郎中太多了。
那怕是現在已經陷入混戰的上四軍,也是如此認同的。
所以趙曦決不能逃。曹霖這樣認為,其實趙曦也這樣想。
再說了,他根本就沒想過逃。
這不是他三四歲時,他現在已經不是三四歲的娃了……嗯,七八歲了。
已經有一米三四的身高了。這些年又沒擱下鍛煉,卻從來沒機會實戰,早心癢癢了。
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干嘛要逃?他只希望上四軍的那些廢物,再廢一點,別把應該多不了的賊人給全滅了。
上四軍的這些廢物沒讓趙曦失望,他們真的比趙曦想象的還要無用。
盡管只是從汴梁到鞏縣,不足三百里的路程,還是在京西路,京畿要地,可畢竟他們承擔了護衛的任務,在某種程度上說,可以相當于戰時。
可這群大爺兵干嘛了?
到了驛站,先是把盔甲卸掉,然後泡了泡腳,解了解乏,接著便三五個聚一起玩樂了……除了多走些路,跟他們在京師駐扎沒兩樣。
甚至還有從驛官那兒討要酒水,飲上幾杯的。
這些張微居然不管!管什麼呀?他也帶著禮部的屬下,跟幾個宗室的世子飲樂了。
多日辛苦,如今差事辦妥,就待回去領賞了。
在鞏縣,畢竟是皇室陵園,就是地方有請,也多有不便。今日進了驛站,多少都有些放下心了,所以……
所以在賊人沖擊驛站時,也就值夜的還有些像樣的抵抗,打穿了值夜的禁軍,再往里,基本上就跟驅趕莊稼漢差不多。
盔甲找不到,兵器模不著,黑噓噓的夜里,突然就闖進了這麼一大隊人馬……
整個前院全亂了,到處見像無頭蒼蠅亂竄的禁軍軍卒。
張微迷糊中被驚醒,乍一下就徹底清醒了。慌亂中隨便套了外衣,急匆匆跑到窗戶邊……
「列陣!列陣!」
列屁的陣呀!也不知道從哪知道了這麼一句,也不看什麼情況,傻不拉幾的光知道瞎喊。
倒也不是純粹沒用。那些指揮使、都頭什麼的,終于想起來自己現在的處境和職責,一個個開始招呼自己的屬下……
可惜,已經跑亂了。人在遇到危險的第一時間,是想辦法快速的月兌離危險區域,找個可能不會被發現的地方躲起來。
軍人不是這樣,可守衛京師的禁軍,幾十年未經戰事,他們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只當穿盔帶甲是自己養家糊口的行當……還是可以混事的行當。
總是有有血性的,幾千人,賊人就是再殺也殺不過來,也就讓軍卒們開始有了像樣的抵抗,也逐漸有找到武器和盔甲的軍卒,開始適應了黑暗,與賊人打斗起來。
「是廂軍!」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這時候人們才發現,沖擊驛站的賊人,居然是廂軍……
對于廂軍,禁軍一直有優越感,他們根本看不起廂軍,那怕是最爛的禁軍,那還是禁軍,根本不是廂軍可比的。
被廂軍打成這樣,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這下,反倒激起了這群大爺兵的憤怒……
啥時候廂軍可以這般虐禁軍了?孰不可忍!
就是這樣,對于賊人他們或許害怕,但對于廂軍,他們不認為會敗了,所以整個驛站的前院陷入了混戰。
好像形勢要反轉,隨著越來越多的軍卒找到了自己盔甲和武器,也越來越多的指揮使找到自己的屬下,慢慢的有了組織,也有了成型的反擊。
「釋迦衰落,彌勒持世!」
「釋迦衰落,彌勒持世……」
莫名其妙的,在第一聲喊出後,便是一陣又一陣的重復喊叫,聲浪一浪高于一浪。
「是彌勒教……」
得!本來已經形勢逆轉了,結果就因為這麼個喊聲,這些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上四軍,一下子泄了氣,又開始沒命的逃開了。
「反擊!反擊!逃者必斬!」
張微再一次喊起來。就剛才形勢逆轉時,他以為沒事了,安全了,便真從樓上下來了,還想著博一份臨場指揮的功勞……有點錯怪人家,或許人家就真是身先士卒也不是不可能。
而這時候,他這一嗓子卻沒有剛才那一嗓子見效,或者說根本就沒人听他說什麼。
前隊本來還是沖擊,結果因為彌勒教這個名稱,一下子泄了氣……被賊人沖散了。
而緊隨前隊,也準備沖殺賊人的禁軍,也跟隨著前隊,被沖散了。
就這樣,擋在張微前面的,本來還很厚實的防御,一下一下,一截一截,一層一層,就這麼敞開了。
成了張微直面賊人!
「爾等……」
話沒說完,人已經被提溜著了。
後院的都是宗室,趙曦這時候正準備帶著人往前院。
沒辦法,不是要故意耽誤。派遣了沖出去報信搬救兵的,可曹霖和高敬賢根本不同意往前院……不僅僅不容許趙曦涉險,就連他倆也準備帶著屬下,在後院死守。
趙曦第一次在人前耍架子,並且用相當嚴厲的語氣,解釋了自己如此這般的理由。
「彌勒教是什麼?」
不管那些在窗口哆嗦的宗親,趙曦帶著人剛下樓,便听到了︰釋迦衰落,彌勒持世的喊聲。
「王爺,還請回房吧!吾等誓保上房安全。」
這時候曹霖也听到了喊聲。
「就說這彌勒教是怎麼回事?」
「彌勒教……」
誰能知道彌勒教是怎麼回事?只是听說幾次國朝的亂事,都與之相關。
算了,看樣子沒人知道怎麼解釋。
待趙曦帶人到了前院,才發現前院的場面很詭異。
禁軍的軍卒沒影了,偌大的院子,上千的軍卒,居然看不到一個,只有幾百看著也是國朝軍卒的人……
「是廂軍!」
曹霖這時候也清楚了,後晌王爺看到的,或許就是這幫人,卻因張郎中一句大驚小怪忽略了。
「釋迦衰落,彌勒持世!」
「釋迦衰落,彌勒持世……」
這……怎麼會是張微帶頭喊了?
一把刀,就架在張微的脖子上,而他,把脖頸都憋粗了,使勁喊出了……
「李憲,能否射中!」
「王爺,小的可以,只是恐因此傷及張郎中。」
「本王讓你射殺的就是張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