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魚與熊掌

作者︰金邊野草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飛陽城,林氏宅院。

這同樣是座三進的宅院。

作為林氏于飛陽城的落腳點,裝潢的不算華貴,但也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無論是武道場,藥房,倉廩都有。

此時中院議事堂中。

林遠高神情有些復雜,坐在議事堂下座。

其上方首座,坐的則是林遠天。

此時的林遠天比起大延山之時,氣色要好上不少,雖然還是頭上灰白發交雜,但眼神卻極為明亮。

只不過如今同樣眉頭微蹙,現在心事重重。

「就在不久,商會那邊管事言,程家派人拿著程天雄的家主令牌,在密庫之中,將好不容易在青龍會那為君昊,君陽幾人求來的血珊瑚提走了。」

林遠高沉聲說道。

血珊瑚為泰淮江中至寶,傳聞為魚躍龍門中的龍門之地才有,由躍龍門失敗的江獸血氣滋養靈珊瑚,最終才能養成。

傳聞真假暫不必說,但其效果確實對得起這膾炙人口的傳言。

極富血氣的血珊瑚,可直接服用補充血氣,加快立命境五髒六腑的蘊養,不必考慮任何副作用。

可以說是培養後輩子弟上佳寶物。

價格不菲不說,自打撈到服用,整個渠道,根本不是普通勢力能染指的。

林氏為何能得到,其實都是青龍會看在林末的面子上,才願意平價售賣了部分。

如今卻直接被程家截了胡

「此事我已經知曉,那位程家大小姐方才送禮賠罪時,留下一封密信,那位程家主已在信中解釋,

言及其欠人一份人情,需要以血珊瑚來償還,固只得出此下策,其中需要的花費,可直接在每月分紅中扣除。」林遠天兩鬢霜白,依舊面色平靜,輕聲說道。

「送禮賠罪?趾高氣昂地來,提了些許丹藥補品,便是賠罪?就跟死了娘一樣,好意思說賠罪。」

身旁的林遠峻忽地一笑打趣道。

眾人盡皆沉默。

對方說是欠人情,不得已而取,實際上信還未至,便已經派人將東西給取了。

原因無他,先斬後奏而已。

「怪我,當時就不應該存放于商會庫房,而即使存放,也應該提防其一手。」

一直默不作聲的林遠橋忽然開口。

「這些都是後話了,當時是商會一同去淮平采購,臨別時方才見有人從泰淮江中撈出,現場以商會的名義分割購買,不存放于庫房存放哪?」林遠高搖搖頭嘆道,

「而商會里中層管理都是程氏的人,消息不可能封鎖得住的。」

這便是利弊兩分。

當年林氏借助程氏的渠道快速構築商會,商道,自然要付出諸多代價。

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此事暫且不提,之前族會商議的商會合約重新擬定,程家一直借口不談,這該怎麼做?」

林遠峻苦惱道。

「對方若是真一直裝聾作啞,大不了大不了就單干。」

說話的是林遠橋。

倒是讓其余人面色一怔。

林遠橋沒有說話,只是端起一旁的茶水,淺口輕酌,面無表情。

年前,因為他與程天雄的交情,兩家結成程木商會,快速打通商道,解決了林氏的燃眉之急。

可惜短短一年,在愈加龐大的利益面前,曾經一同游歷,可托付生死的情誼,似乎變了味道。

程家認為林氏為逆反之族,他們能冒大風險援助,還出渠道,出人脈,供其發展,如今多得了些利益,也合該正常,林氏應擺正自己的位置;

林家則認為自己既出人,又出貨,隨後也出了渠道,甚至于身上也洗得干淨了,不說平等交易,至少合約該換一換才正常。

立場不同,對錯難分,兩家人摩擦自然愈加之大。

而最開始他也被派去過與程天雄交談細說。

可往往兄友弟恭,其樂融融,有關正事,卻一概不談。

讓他有苦說不出。

直到現在,他也明白,家族與往日的兄弟情誼,是時候分個高低了。

這樣一想來,程天雄似乎早便已經分好了?

想到這,林遠峻不由有些感慨萬千。

「這就當作最壞的辦法吧,畢竟程家確實算是雪中送炭,相助我們,如若直接商會分家,我覺得有些不太合適」

林遠高想了想,沉聲道。

說著看了眼林遠峻等人,最後目光落在林遠天身上。

其才是最後決策人。

「呵呵,或許現在應該考慮的,不是分家對于我們而言合不合適。」

這時,林遠天忽然冷不丁說出這樣的話。

看著滿月復狐疑,一臉疑惑的眾人,林遠天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信。

「明日玉露樓,周白山設宴,宴請我們與程家,還有青龍會之人,言有事相召。」

「周白山找我等作甚?」林遠峻下意識道。

飛陽城作為南部重城,地設兩位掌旗使,周白山作副掌旗,算是衙門的二把手,權勢極高。

以往而言,林氏與之並沒有過接觸。

其對于林氏,也談不上喜惡。

「周白山設宴,程天雄來信,還招了青龍會之人,你覺得找我們干什麼?」

林遠天忽地一笑,輕聲說道。

「大哥,你的意思是」眾人齊齊色變。

「不管怎樣,既來之,則安之,如今飛陽城都是我們幾個大老爺們,怕什麼?

當真桌上談不攏,就換個地方好好談。」

林遠天面色平靜,沉聲道。

他沒想過逃離。

亂世之中,謙讓只會讓人得寸進尺,林瑜城能干的事,飛陽城自然也能干得。

況且,如今的境況,可比起那時,要好太多了

「這便是飛陽城雖比不上淮平,但比之林瑜,寧陽,確實要壯觀不少」

鵝毛落雪紛飛。

官道之上,一列車隊緩緩駛來。

牛馬響亮的響鼻聲中,來往的路人紛紛閃避,開始小心翼翼地談論著這車隊到底是何方勢力。

畢竟光是馬車制式就不一般,來往人員,更都是體態魁梧,一臉凶相,一看便是混江湖的游俠兒。

最少也是五髒境實力,一個個氣勢非凡。

傻子也知道不是尋常勢力。

車廂中,林末臉上綠意隱沒,越加蒼白的臉龐,顯得有些妖異。

他看著坐落于玄契山前,臨于龍門江畔的飛陽城,輕聲感慨。

「只是再雄偉,在大伯他們眼里,估計也比不上當初的林義鄉,就像在我眼里,無論是淮平城,抑或靈妙城,再是壯觀,也不如後者更來得親切」

林末將帷帳落下,不由嘆息。

據他得到的情報,這段時日,他背井離鄉,于外地孤獨修行,林遠天等人也沒好到哪去。

除了托林末關系,留守大延山的林父,其余林氏遠字輩,都是投身于商會,數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

「天下間任何事情,得到一件,便意味著要失去一件,練武練的是真我,卻也是孤我,到最後,都是寂寞。」

一旁的青葉輕聲說道。

他年齡最大,感觸最深,見過多年如父的師尊圓寂,見過一同練武的師兄弟隕滅,最終才于青燈古佛中,堅定自身武道之心。

「佛家出世之念,師兄看來已經得其三昧了。」林末點頭,

「只不過林末是俗人,要的也更多,魚與熊掌,魚我要熊掌我也要。」

「」青葉沒有說話,他知曉自己這位便宜師弟天賦極強的同時,也早便有自己的想法。

「馬上要入城了,我們先到林氏?」他問道。

「不必。」

林末站起身,活動了下筋骨。

「魚與熊掌皆得,自然需要比旁人多付出些許功夫。

恰好這點功夫在我看來並不難,只是需要花費些時間而已。」

「當然如果有人能識趣些,那便最好」

一旁的言真也站起來,看著一臉漠然的林末,將手中的圖集放下。

「大人這是要站到台面了?」

他一臉興奮。

之所以從原本的毒藥壓迫,到如今心悅誠服,還不是下注林末,覺得其有真正落子山河的潛力。

「不,只是想讓一些人清醒些。」

林末搖頭。

他打開車門,立即有手下攙扶,走出車廂後,看著眼前雄偉壯闊的城池,

「畢竟飛陽城這個舞台太小了,不是嗎?」

話音剛落,整個人便化作一團黑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在白茫茫的一片中,不多時,看不見蹤影。

「歸家心切,或許在這時,我等才在其身上看出了些正常人的表現。」青葉見此搖搖頭感慨道。

這段時間的相處,他親眼所見,林末除了修煉,便是看書,幾乎把所有時間放在武道之上,性子沉穩的全然不像這個年齡的人。

能讓其急不可耐的,也只有家族了。

「那我等現在?」言真問道。

「派些精干之人先行進城,暗中分布在林氏附近,我等隨後前往,特殊情況時,以作接應。」青葉輕聲道。

「嗯?接應?」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未發生的事,誰知道呢?」青葉搖搖頭道。

他只不過習慣做最壞的打算罷了

飛陽城,玉露樓。

玉露樓取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之意,為飛陽城最高檔的娛樂場所。

整棟樓高五層,一二層為普通豪商,武夫的消費場所。

上三層,則非真正的豪勇武人,勢力之主,不能入。

其花樣極多,雖是酒樓,也是青樓勾欄,傳聞于此能找著赤縣九州各地的美貌女子。

無論是溫柔馴良的良家,還是嬌蠻任性的千金,甚至于體態豐腴,武功在身的婦人,都能找到。

真正是休憩一晚,便勝卻人間無數,讓人享人間極樂。

當然,種種規格也意味著花費極高。

玉露樓每日流水如金,為名副其實的消金窟。

只不過隱隱有傳聞,其背後為淮平衙門,才使得來往豪杰,無人敢惹事。

「這年頭倒也稀奇,衙門的開青樓,青樓的裝良家。」

玉露樓前,林遠峻看著高聳華貴的酒樓,忍不住搖頭。

「這些不關我們的事,走吧,看看我們這位程家主,與那位周大人,又打得什麼算盤。」

林遠天淡淡說道。

言罷,一行人上樓。

很快,便有專門的美貌侍女引著眾人快速上樓。

來到雅間。

不出意料,房間里已經有不少人。

程天雄,周白山,青龍會飛陽城管事嚴水,以及三家的一些高層都已經到了。

有些奇怪的是,坐在首位的卻是程家的程靈娣,以及一個俊朗的年輕人。

粗略一瞥,其樣貌十分出色,氣血也強悍無比。

這等年紀,能給林遠天這樣的感覺,毫無疑問是天才。

加之又坐在周白山身旁。

那位小青龍,周文極?

林遠天心中念頭轉動,猜到了其為誰。

飛陽城極大,勢力繁多,即使族中有三位宗師的程家,也不過恰恰排到前五。

當然,最強的自然是飛陽衙門。

兩位掌旗使,據傳都是宗師三關大高手,隱隱要突破大宗師。

作為掌旗使之一,周白山的兒子,自然也早早便引人關注。

實際上,其也虎父無犬子,無愧其父之名,不過二十出頭,便傳聞將要突破宗師,是少見的天驕。

「這位是周白山,周掌旗,這位則是其公子,周文極。」

程天雄笑了笑,笑容收斂,沉聲說道。

「見過周大人。」

林遠天面色不變,拱手道。

「今日是犬子生日,听聞林氏與天雄老弟有舊,故邀諸位前來。」

周白山面色平靜,似乎根本沒看見林遠天拱手,依舊在把玩著手里的玉石。

「原來今日是周公子生日,不足二十二,便有如此氣度,實在令我等汗顏,來時匆忙,程某只得將此物當做禮物,望賢佷不要客氣。」

程天雄笑著接話,從空石戒中取出件閃爍著瑩瑩紅光之物。

「血珊瑚,天雄兄有心了。」

周白山面色稍霽,接過把玩了下,遞給一旁的冷傲公子哥。

即使是表現極為高冷的周文極,接過此物,也忍不住喜形于色。

畢竟此物關乎于其突破宗師,自然高興。

見此,林遠天心中忽地想到什麼,目光變得冷漠。

「不知林氏此番前來,又準備了些什麼呢?」

果然,周白山冷笑一聲,看向林遠天,沉聲道。

「總不該真空手來吧。」

聲音幽幽,看不出悲喜,卻讓人心底一寒。

「原來今日是貴公子生辰,林某此次同樣來得匆忙,也著急沒帶什麼禮品,倒是唐突了,容後日再補吧。」

林遠天沉默片刻,深深地看了眼程天雄,以及周文極手上把玩的血珊瑚,笑了笑,回答。

「果然沒準備,也正常。」

周白山點點頭。

林遠天抬頭,似乎知道對方要說些什麼。

果然,周白山輕輕將手里摩挲的玉石放在桌上︰

「能膽子大到,在林瑜便沖擊縣城,甚至殺了幾位周某同僚的林氏,又如何會將此事放在心上?」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越到後面卻殺意畢露,甚至于到後面,其旁的幾位都統身上已經有勁力勃發,

直接讓林遠天眉頭皺起。

可就在這時,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

「怎麼?你想他們了?要不送你下去見見那些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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