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拳既出,眾生俯首

作者︰金邊野草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夜晚慢慢過去,天色漸漸明亮,半夜之時的傾盆大雨仿若錯覺,只剩街面殘留的水跡述說著當夜的不平靜。

啪踏。

一只破舊不堪,前端甚至磨出了個洞的藍色布鞋,一腳踩進盛滿水的土窪之中,毫不在意地濺起一身泥水,最終緩緩走至寶光寺,殘缺的功德池旁。

肉山此時穿著一身短褂,單單上緊了兩枚扣子,坦露出滿是黑毛的胸膛。

他看著滿地瘡痍的功德池空地,地上殘留著燒焦的木樁,大大小小的深坑,勾起的嘴角越加上揚,最後直接瘋狂大笑,眼中卻閃爍著暴躁與憤怒的神光。

死了,確實是死了。

他聞到了赤身身上難聞的氣味,夾雜著獻祭用的香肉味,慢慢地變淡,變淡,最終淡沒于一股子燥熱的氣息中。

此時天空恰好又飄起細細的雨絲,輕柔地撫慰著已經成廢墟的佛門聖地。

肉山猛地一拳打在前方的功德池上,滿溢雨水的一角碎池陡然炸起大片水花,高高地濺灑在空中。

「究竟是誰!你這老東西為什麼就不能堅持一下?廢物!廢物!」

「嗯?這是普身死了?」身後,一襲黑衣,頭戴斗笠的人影緩緩走出。

其不僅作了偽裝,還變了聲調,想要掩蓋身份。

「雲英?!」肉身猛地轉過頭,垂在身邊的兩只手拳頭攥緊,目眥欲裂,瞳孔瞬間凝聚,就像頭惡狼,

「你知道是誰動的手?對!你一定知道!快說到底是誰干的!」

雲英臉色變了變,斗笠之下神情變得陰沉,她也是在別院休息,察覺到天變,發覺大戰發生在寶光坊,心中有了某種猜測後,決意孤身趕來,只是礙于那雄渾的氣息震懾,等一切塵埃落定後才敢動身。

只是沒想到所料卻是沒錯,看到的竟是這一幕。

「我怎麼會知道,我可比你還晚到啊。」她強忍住心中被一舉叫破名字的憤怒,搖頭說道。

她不是愣頭青,肉山本身實力比她強得多,兩人之所以能面對面平等交流,歸根結底是因為她身後龐大的勢力關系,此時對方明顯狀態奇怪,硬懟上就是腦子有問題。

「不過我能確定,動手之人必定是造成之前天變之人,實力恐怕是自在天境,如今的淮平這種人很少,逐一排查可以查得到。」

雲英謹慎地說道,發表著自身的看法。

「大宗師」肉山同樣听到了先前的怒吼。

「對。能造成那般規模的天變之人,只有神意凝練,溝通外天地之人才能做到。」雲英越加侃侃而談,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那聲暴喝雖然一股莫名的威勢,但卻不像宗門師兄師姐,是神意層次的壓制,反倒有些像

像生命本能上的壓迫?」

她臉上出現疑惑,最終慎重地說道。

「不管是不是大宗師,此時最難辦的是接下來怎麼辦。」

在心神冷靜後,肉山心中殺意已經淡了下來,很奇怪,卻也很現實。

赤身的實力他很清楚,雖然不如他,但卻差不了多少,不然早被他吞了,對方既然能殺赤身,便說明很可能實力不比他弱,而在這種關鍵時期,他也不願招惹。

「我建議收手,畢竟僅憑你一人,獨木難支下,很可能事倍功半。」雲英低聲說道。

一個宗師說滅就滅,還是在自家勢力中滅,讓原本穩坐釣魚台的她怕了。

她想收手。

「收手?有些事一旦發生,就回不了頭」肉山腦袋低了下來,整張臉藏在陰影之中,嘴巴拼命地在咀嚼,像是在咬什麼東西。

「你說連頭都回不了,叫唔怎麼收手?!」

他數息後抬起頭,吐出半截舌頭,露出血口,猙獰地笑道。

雲英斗笠下眉頭皺起,她張嘴,想要說什麼,可最終卻沉默了。

「你放心,你只做你該做的,剩下的唔來安排。」肉山笑意一點一滴收斂,冷聲說道。

「我會盡量配合你。」看著地上還在跳動的半截舌頭,雲英不寒而栗,臉色復雜地輕聲說道。

肉山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往寶光寺中心大殿望了一眼。

原本以為這次實力突破,舉行最後一次秋收會是手到擒來,現在看來,事情卻越加有趣了。

他臉上青芽印浸出血色,猙獰而可怕

淮平城十數里外的一處洞穴。

這依舊是上次審問黑佛教一眾人的那個熊洞,自上次一行後,林末便動手布置了一番,用以當作一方秘密基地,畢竟有些手段,單單在城中住所密室可不好使。

他提著失掉小半邊身軀的赤身坐在洞中,瞥了眼氣息奄奄的老僧。

「還要睡到什麼時候?」

他出聲道,聲音緩緩在洞中擴散。

此時洞外月光清冷,淅淅瀝瀝的雨絲落下,在洞外搭起一方雨簾,將聲音掩下。

數息過後。

眼前的老僧眼皮微動,慢慢睜開眼,仔細打量起林末。

「你感知很敏銳。」

赤身緩慢地直起身子,仰起頭看著林末。

「能說說你背後之人,抑或目的是什麼嗎?你應該知道,像我們這種人,如果死掉,麻煩會更大。」

他一邊說,一邊掀開自己血肉模糊的胸膛,其上有一道暗色的詭異符文。

林末沒有說話,嗅了嗅空氣中的氣息。

他能夠識別,其身上有股獨特的氣味,與萬花,及之前那些僧漢有些相似,卻又隱隱不同。

所料不錯,那應該是法力的味道。

這也是其如此抗揍,生命力如此磅礡的原因。

林末緩緩直起身子,俯視著下方之人,眯起了眼楮。

「麻煩會更大?」他笑了笑,「有些東西,在你眼中或許算麻煩,但對于我來說,可能只是些趣事。」

他一邊說,心神沉入從赤身手中翻來的空石戒中,整理查找收獲。

砰!

忽然,下一刻,原本還氣若游絲的老僧,手猛地抬起,五根指頭閃爍著惑人心神的綠光,放出五根帶血的尖銳木刺。

霎時間,木刺扎在林末胸膛之上。

只是卻發出類似金鐵交鳴的聲響,指骨化作的木刺撞擊肌肉,沖力慢慢抵消,最終無力地墜落,留下五個細微的白印。

赤身動作未變,好若凝滯,目瞪而口呆。

「真是無力地反抗」林末看了眼地上的木刺,嘆息。

下一刻,卻是閃電般伸出手掌。

轟!

本就倚著洞壁的赤身被按著腦袋,上半邊身子直接被砸擊壁石之中。

「雖然我很敬佩你堅定的意志,但這並不意味著願意陪你玩這樣無聊的把戲。」

林末一邊說,手掌一邊用力,猶如尖刀般的手指轉眼便穿透赤身的頭骨,使勁地摩擦。

噗嗤。

大片的血水向四周濺灑。

痛苦的申吟伴隨著猶如鑽木一般的聲響在洞中回蕩。

約模十數息後,林末松開手,看向如月兌水之魚般拼命呼吸的老僧。

「現在能稍微清醒點了嗎?我的普身首座」

赤身沒有說話,只是閉著眼楮喘息。

林末並未在意其這種無聲的反抗,反而語氣依舊溫和,

「我沒有立即殺你,你應該明白我有事情需要你配合。」他認真地說道。

「如果你能听話,我並不介意饒你一命。」

事實上,他已經在空石戒中找到了青華印的原本,其保存得極為小心,並不是以獸皮抑或圖紙,木簡保存,而是刻于一木瓶之上,印法藏于木紋,很是隱蔽。

若不是他事先接觸過,又有意尋找,怕是也會錯過。

「你想要什麼?」赤身眼皮微動,問。

「你們所修行的法門。」林末直言不諱。

「你指的是,啖肉壯體真法?」老僧心頭一動。

「這個我可以給你。」他補充道。

「不,是東極青華長生經的青華印。」林末微笑。

「」赤身沉默了,「你很了解我們。」

林末沒有說話。

「既然你知道,必然清楚新法修行很難」

「我只需要印法。」話語被林末打斷。

「我明白了」感受到林末身上越來越危險的氣息,赤身屈服了。

慢慢的,他開始敘說,不時用單獨的一只手示範。

看著林末很認真的模樣,他也放下了心。

青華印很難,很繁瑣,再是天賦卓絕的人也無法一遍便能記住,這便意味著對方不會很快將其殺掉。

而人只要不死,便有機會

半個時辰過去,終于結束。

林末滿意地點點頭,對照之下,一切不差。

噗。

林末捏住赤身的脖子,將其整個人提起來。

「不得不夸獎,你很誠實。」

「你?!」赤身整個人拼命地在扭動,甚至顧不得手掌的劇痛,兩只手使勁地拍打著林末的手臂。

其才說了半個時辰,正在喘息休息,根本沒有料到事罷林末翻臉,再加上體內不知怎麼回事,意勁空前的疲軟。

因此毫無反抗之力。

同時他心里很是奇怪,為什麼林末表現出對青華印很感興趣的模樣,卻突然下死手。

難道是

他心中冒出一個不敢相信的念頭,只是下一刻,強烈的痛苦與無邊的恐懼迫使他根本來不及過多思考。

「我願意臣服也願意為你保守身份秘密」

只可惜脖子之上力量越來越大。

「你說過不殺唔」

 嚓。

林末面無表情,最終猛然用力,將手里堅硬猶如頑石般的脖骨掐斷。

看著赤身腦袋,手臂無力垂下,卻也沒掉以輕心,另一只手握拳。

噗!

在沒有意勁阻擋下,磅礡的氣力貫穿始終。

赤身枯瘦的軀體被直接塌陷一個大洞,五髒六腑,胸膛脊椎,通通被一拳搗毀。

丟開尸體。

林末仔細檢查了一番,沒有疏漏後點點頭。

若是正常情況下,他並不介意收一個打手,幫助處理雜事。

只是目前以他的毒性,很難控制宗師級高手,更何況

他厭惡地看著地上的尸體。

更何況他一想到當夜寶光寺所見的尸骸慘況,心中殺意便難以抑制。

他確實無法接受赤身這種‘人吃人’的修行方式。

至于保守秘密

林末心情平靜無波。

氣量決定實力,實力也支撐氣量。

當能夠徒手殺宗師後,他便準備養一養真正的無敵之意。

足丈山河,拳斗海內,並不是空談。

當然,這並非指如刺蝟般,行走至極眼高于頂,處處以顯高人一等,眼中更是目中無人。

那不是無敵,只是傲慢。

比起那種人前顯聖,他更喜歡天下豪杰前,一拳既出,世人俯首,只管退避三舍!

只是實力還不夠啊。

林末回想起當日遙遙與他對峙的數道氣息,煌煌如烈日。

大宗師甚至更高?

是啊,還不夠

次日。

靈犀別院,內府。

清晨的雨沿著屋檐,滴答落在地面。

薛睿穿著明顯比之前的院首衣著多了幾絲金線的衣服,站立于院門前,距離那薄薄的雨簾只差半步。

甚至于鼻尖都已嗅到了點點雨意。

他方才從屋內走出,細雨中兩道黑傘走來。

是兩個彪形大漢,身上穿著靈犀別院的教師制服,走上台階後,放下雨傘,朝薛睿行禮。

「方金(吳洋)見過院首!」

薛睿點頭,看著雖然行色匆匆,但精氣神明顯較之以往靈台一脈被壓,要充足不少的兩人,輕輕點點頭。

「倒是辛苦你倆了,查出昨夜是何情況了嗎?」

「寶光寺方丈普渡聖僧親自前往淮平總府,向副軍主周鶴說明情況,言及昨夜天變為其寺內講經堂普身首座,與早年仇敵了結恩怨所致,對城內造成的損失,會有人上門彌補。」吳洋輕聲說道。

「普身不過前些年剛好突破宗師,據傳還是得益于之前寶光寺積攢的舍利子勉強突破,壽元無幾,憑什麼得罪一個威勢如此大,堪比大宗師的仇敵」薛睿搖頭,輕聲嘆息。

不過這種事,當事人都不願伸張,即使大多數人都察覺到不對,可又有什麼辦法?

畢竟對方可是大宗師啊,這種強度,即使是放眼他們靈台宗,也是一方長老。

隨後薛睿又一一細問了昨夜的細節,以及那莫名出現的高手強者身份。

結果一無所獲後,有些失望,便準備將兩人揮退,只是還未出聲,忽然想到什麼。

「對了,雲英那邊進展如何了?」他問道。

「這」方金負責跟進此事,說話開始猶疑。

「怎麼了?有事說事。」薛睿皺眉。

「前些日子,雲英院首寫了封信,只是林師弟好像直接拒絕了,當場便撕毀來信,隨後雲英院首便再未提起此事。」方金一咬牙,輕聲說道。

「倒真是個暴脾氣,不過從其行事經歷來看,倒也正常」薛睿臉上出現怪異的表情,一想到雲英吃癟的模樣,便笑了起來。

「那院首的意思是?」方金沉聲問道。

「我的意思,我能有什麼意思?雲英將其請不回來,自然是得我去請了」薛睿苦笑說道,說得身前兩人面面相覷,不敢應聲,只是訥訥不語,當未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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