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莫是我的弟子，他會的都是我教的。
我能教會他，自然也能教會你。
燕開誠靜靜看著沐鋒，雙眸里流光如飛星緩緩劃過。
天瑯劍莊里最擅長陣法的是無生堂，無生堂弟子背負的劍匣中飛劍數量各不相同，每一套劍匣對應的便是一種劍陣。
而作為曾經的天瑯劍派掌門，燕開誠在劍陣上的造詣同樣極高。
更重要的是，他活得足夠久。
活得越久，思考的時間越長，陣法便容易看得更透。
有他親自指點，縱使眼前這劍陣深奧無比，也並非沒有解開的機會。
問題在于，誰也不知道放燕開誠出去會有怎樣的後果。
雖然他在劍窟中被劍陣摧毀了無數次，估計此時連殺只雞的力氣都沒有，但是誰敢冒這個險？
燕開誠自己也深知這一點，等了數千年也不急于這一時。
「你可以回去考慮……」
「成交。」沐鋒忽然說道。
劍窟里忽然安靜下來，就連燕開誠都以為自己听錯了。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沐鋒，皺眉說道︰「你不怕吾在唬你？」
沐鋒看著老人的眼楮反問道︰「你說的混沌劍體會是假的麼？」
燕開誠眯起眼，冷哼道︰「混沌劍體乃是吾困于此地數千年的所思所想和所得，假？小子，莫要侮辱吾！」
沐鋒並不在乎對方話語里的怒意，點點頭隨意道︰「只要混沌劍體是真，其他便無妨。」
「你不怕吾真的離開劍窟？」燕開誠問道。
「放你離開，然後呢？」
燕開誠說道︰「吾這數千年受的苦難煎熬皆拜武莫和劍守所賜，放吾出去，你不怕吾報復整個劍莊麼？！」
「別忘了！吾乃燕開誠！登仙極境！」
登仙極境的強者，縱觀整個大陸，也絕不超過一手之數。
若一位登仙極境的頂尖強者鐵了心要拼命，縱然是四大宗也不得不謹慎對待。
燕開誠不明白為何沐鋒能如此淡定地接受自己的提議，即使是此時此刻他故意說出這樣的話，沐鋒臉上也不見絲毫擔憂與慌亂。
難道，他不懂登仙極境四個字的含金量？
在燕開誠疑惑且帶著被小看後憤怒的眼神中，沐鋒伸手理好一絲蕩到眼前的黑發，漆黑的眸子里沒有任何情緒，理所當然地說道。
「時代變了。」
「若劍莊連一個一萬年前的老人都處理不了，想必你會覺得更難過吧。」
燕開誠微微一愣，瞳孔一散，隨即再次凝聚。
他盯著沐鋒的臉龐久久不語。
片刻後干瘦的嘴唇像兩條風干的肉絲被人朝兩側拉起，輕聲笑道︰「小子，瞧不起老人會吃虧的。」
沐鋒說道︰「沒有瞧不起的意思，只是……這世上現在的確沒人打得過她。」
沐鋒剛剛在燕開誠那一眼中感到了莫大的震撼與驚懼，他依然認為江星明更強。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就算是沒飛升前的武莊主也不行。」
燕開誠陷入沉默，眼中黯淡的流光看上去有些無奈，卻也有欣慰。
老人抬起頭，看向沐鋒說道︰「只要你練成混沌劍體，日後必能戰勝她。」
「那太遙遠，我現在只想拿回自己的劍。」
沐鋒盤膝坐下，隔著屏障和燕開誠四目相對。
「廢話說得夠多了，開始吧。」
燕開誠靜靜看著他，似乎在等著別的話，但很長時間過去了，沐鋒並沒有再說什麼。
燕開誠發現自己竟有些被這眼前這小輩拿捏住的錯覺。
偏偏他還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他嘆息說道︰「難道你不準備發個誓？否則我將混沌劍體教給你之後你不破陣我該如何？」
沐鋒說道︰「若我記得不錯，你在接過掌門之位時也發了誓。」
這世上沒什麼誓言是不可破的，只要你的劍夠利。
燕開誠想了想，自己好像確實很快就把那個血誓給破得干干淨淨，不由搖頭一笑︰「那就這樣吧。」
數千年了，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另一個先天劍脈，而且這個先天劍脈同樣道基劍脈盡碎，省得他親自出手，簡直是混沌劍體最好的嘗試對象。
就算最後不能從劍窟山出去，他也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當然，這些話他不會告訴沐鋒。
……
幽暗的零零伍劍窟前。
時日不多的老人開始講述由先天劍脈轉向混沌劍體的法門。
沐鋒靜靜听著。
眾人皆知所謂先天劍脈，乃是一種能將入體靈氣自動轉換成劍氣儲存在修行者經脈內的特殊體質，對于劍修來說是已知的最強體質，相對的，若先天劍脈不修劍道，那也可以說是很爛的體質，因為修行者需要自行將體內劍氣重新轉換為靈氣，然後再做二次變化使用。
而混沌劍體則是在先天劍脈上更進一步，觸及體質的極端！
從燕開誠的命名上就能看出，劍氣不再只藏于經脈之中，而是遍布修行者身體每一寸肌膚、每一塊血肉、每一滴鮮血中！
遍布體內的這些劍氣，將處在一種還未完全成型的程度，這代表修行者能夠在瞬間施展出任何他能掌握的劍道。
不再被劍意屬性限制，不再被經脈劍氣限制，達到一念生萬劍、萬劍各不同的極致境界！
當然，要想練成這樣的體質代價也十分巨大。
首先就是需要先天劍脈，燕開誠數千年也沒能想出後天能夠練成的方法，光這一點就足以淘汰近乎所有修行者。
然後便是徹底摧毀先天劍脈，然後重新恢復，使得劍脈碎片融入新身體每一寸肌膚中。
這只是短短的一句話，但其中蘊含的氣魄和面對的痛楚，足以令意志最堅定的人望而卻步。
最後一步，就是感應到那些融于血肉深處，不再鋒利明顯的劍氣碎片。
燕開誠這數千年所想的絕大多數內容，便在于此。
因為劍脈摧毀成沫便幾乎可以認為是沒有了，要在這種情況下重新去挖掘發現它，便如在沙漠里尋找那幾粒金子。
找到後將它們牽連成線。
便能照耀整個世界。
沐鋒听完燕開誠的所有話，靜靜坐在原地閉目靜思。
這將是一個很長的過程。
燕開誠不再理會他，而是開始研究面前屏障上的劍陣。
等到沐鋒醒來之時，他便能給他講解陣法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