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逝,當夜色終于來臨,時間便已經到了八點左右。
雨還未停,余啟明卻停下了。
其實他已到了小鎮的盡頭,鎮子里只有一條還算得上寬闊的街道,沿著走,此時余啟明的頭頂便是小鎮的名牌。
應是時間太久的緣故,余啟明並沒能認出上面寫的到底是什麼。
當然,他也無法從其他處得知小鎮的信息,至少這一路過來余啟明見到的所有的屋子,他都未曾見過有人存在。
屋門大多已經被鎖了,而且是已經很久都沒有人居住的模樣。
余啟明只能寄希望于小鎮的出口處,但顯然,這小鎮也早已被遺棄,見不得有任何守衛存在。
至于出口的外面,就在出了鎮門大約二十米左右的地方,便是一座灰綠色的鐵橋將整個鎮子與外部連接。
雨下的極大,煙雨之中,余啟明將視線遠眺都未能見到橋對面的場景。
他有一種直覺,若是他只是踏足于橋上,恐怕都遭來恐怖的下場。
家里的門鎖,讓余啟明懷疑他甚至都已經太久沒有出過家門。
他不禁疑問︰「那便利貼上所寫的指示又是什麼意思,讓他出門,又讓他看到周圍的環境,難道就只是為了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得空來休閑麼?」
不,這肯定不對,鎮子里一定還有其他的他還沒發現的線索。
余啟明轉頭便向鎮子中心走去,可就在這時,他的身後竟傳來隱約的腳步聲。
余啟明皺眉回頭,才見得是一窈窕的身影正在雨幕中從橋的另一面走來。
紅色的傘遮住了她的臉,余啟明只能看到她黑色的高跟鞋與米色的風衣,余啟明不得不謹慎一些,誰敢保證這女人不是又一只鬼。
倒是等女人走到了近處,對方才是第一個搭話的。
「先生,您又趁著雨天出來休憩啊。」听聲音還有些悅耳。
黑色雨衣下,余啟明才見得女人的全貌。對方大約一米七左右的個子,臉上畫著淡淡的職業妝,黑框眼鏡下,她的眼角雖有有幾分疲憊,卻也難擋面龐的美麗。
不過,余啟明在意的卻是另一點。
趁著雨天?之前妻子也好幾次說今天下雨了,這其中或許真的有某些特殊的含義。
余啟明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是啊,雨天更安靜些。」
這時,女人也走到了余啟明的身邊,即便余啟明殘疾人的身份對方也並沒有在意,反而是將雨傘向余啟明斜了幾分︰「您上次也是這麼說的呢。」
「上次?」余啟明挑了挑眉毛。
「哈哈,您可能忘了吧,兩個月之前,您在這里遇到我和阿雪的時候,也是這麼和我們說的。
對了,您還說這天氣能給您靈感。」女人還以微笑。
「阿雪?這鎮子里還有其他人居住?」余啟明微微皺眉。
他自然不會放過這機會,馬上詢問道︰「呵,可能是時間太久了,記不得了。
不過這次怎麼沒見你和她一起回來。」
女人這時嘆了口氣︰「您還不知道呢啊。
阿雪在上次遇見您一個星期之後就搬走了,我問她原因,她也沒說,估計還是那檔子事鬧的。
也難為您了,都兩年了還和嫂子在這里住著,等我一走,估計您在這鎮子里是真的見不到其他鄰居了。」
「你也要離開麼?」余啟明順勢問道。
「沒辦法,這里是真的住不下去了。」女人搖搖頭,「先生,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
「好。」余啟明點頭回應。
為了照顧余啟明腿腳不便,女人便也沒有多塊地走,她的話還在繼續︰「先生,您也知道,我這人向來是不信鬼神的,否則也不會兩年了還住在這里。
可是最近不知怎麼的,我總能感覺有人一直看著我。您別誤會,應該不是那種東西。
但我畢竟是一個人住在這,咱們鎮子又這麼偏,之前還有阿雪陪著我一起上下班,可現在哎。
您說,要是兩年前,咱們這沒有那場火災多好。」
「火災?」余啟明疑問道,果然和他猜的差不多了。
「您不記得了?您可是那場火災的主角呢?」女人微微有些驚訝。
余啟明假意嘆了口氣︰「有些細節的方面確實記得不太清晰,我最近的書就準備寫關于這件事的,要不你再給我講講?」
對于余啟明的請求,女人自然是沒有在意,對于這個雖有些孤僻卻好心的鄰居,她的印象自來都還不錯。
其實在兩年之前,這座鎮子還算得上繁華。
雖然這里並不處在什麼交通要處,但樸實的民風以及相對適宜的距離,讓這個鎮子向來不缺外人駐足逗留。
何雯就是這其中的一個。
她打工的地方距離這里不遠,鎮子里租房又便宜,她便在這里定居了,成為了余啟明夫婦的鄰居之一。
可就在兩年前,這里發生了一場火災,這也是變故的開始。
火是在夜里燒起來的,起始的地方便是余啟明家的附近。
也不知到底是巧合還是人為,那一年長時間的干旱讓大火來勢洶洶,鎮外的橋被擋住,消防隊也進不來,于是在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余啟明」家所在的整條街道便都淹沒在了火海里。
而余啟明家作為火災的起點,自然成為了受災最嚴重的一個。
「余啟明」或許是幸運的,在火勢完全蔓延起來,他就從屋子里逃了出來。然而,他的妻子卻被困在了屋里。
消防員久久未到,「余啟明」也就只能一個人回去了屋中。
也是在那時候,「余啟明」的腿被砸斷了。
而那場大火里,鎮子上有六個人死亡。
或許,「余啟明」的勇敢行為為他贏來了相當好的名聲,但名聲這種東西,也就只是個名聲而已。
在火災之後的一段時間里,還有些好心的鄰居願意接濟這對倒霉的夫妻,只是,鎮子上遭了火災的又不止他一家而已。
鎮子的重建耗費了太多人的心血,更可悲的是,就在鎮子建好不過兩個月之後,鎮子里又開始有了鬧鬼的傳聞。
有的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有的人聲稱看見了火災里受難者的鬼魂,但的的確確的是,鎮子里的人越來越少。
一時間,整個鎮上人心惶惶。
終于,有人看不住壓力搬走了,然後,便是更多的人緊隨其後,誰也沒有想到,原本一個繁華的鎮子,只用了半年的時間,就只剩下了不到二十家住戶。
而剩下的幾戶人家,便多是像余啟明家里或者何雯一般。
只是,災難也並非是結束。
終于在一年之前,有人發現了第一具尸體,是個女人,她是被人謀殺的,找不到凶手。
于是,剩下的人也大多搬走了,消息傳了出去,這里終究成了一個死鎮
听著女人的話,余啟明的心思早已飄到了自己的任務上。
「火災導致‘我’的腿被砸斷截肢,出不了門所以選擇在家寫作,妻子被迫出門打工,但也不足以支撐我們離開這里。
這樣任務的設定也就能解釋得通了,估計妻子下巴的傷疤也是由此所致。」余啟明自顧自地懷疑著線索的合理性。
「但火災真的只是巧合麼?如果只是簡單的火災的話,那就不應該會出現鬧鬼的傳聞。
‘我’的精神問題又是什麼原因導致的,火災留下的後遺癥?有可能。也會不會是妻子在火災中就已經死了,她之前的模樣基本不是活人無疑。
可這樣算的話,發現女尸又如何解釋,鬼殺人還會被普通人發現麼?也就找不到凶手這麼一件事還算說得通。
不過,何雯說之後也沒再發現有誰的尸體,其他的鎮民都是自行離開的。如果真的是鬧鬼,那不應該就死去一個人而已。
啊,對了,何雯還說自己有被人窺視的感覺,只是又很確信不是鬼。
是鎮子里來了強盜?不對,既然何雯被詭屋安排給我提供線索,就不應該只是這麼簡單。
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鎮子里還有其他人居住,他只是沒被人發現而已,畢竟我常年不離開屋子,發現不了這件事也正常。」
余啟明愁眉苦臉,他如何也想不通這些線索的共通點在哪。
倒是何雯這時突然笑了起來︰「怎麼了先生,看您的表情是舍不得我離開麼?」
余啟明這才回過神來,他尷尬地笑笑︰「是啊,等你也走了,這鎮子里就真的只剩下我們夫妻兩個了。」
「先生何必這麼愁眉苦臉的呢,您的妻子可是太多人都羨慕不來的,畢竟她那麼愛您。」何雯不遺余力地夸贊道。
只是,余啟明卻沉默了。
他們夫妻兩個真的相愛?至少從之前的交流里,余啟明可並沒有感受到這一點。
看余啟明沒有再搭話,何雯也就跟著沉默下來。
雨還在下,不知不覺中,二人已經走到了家附近,應是顧及到余啟明的腿腳不便,何雯並沒有選擇直接離開。
拐入偏僻的街道,余啟明的家便在眼前了。
余啟明可並沒有興趣邀請何雯回自己那鬧鬼的家里去坐坐,他抬頭就要向何雯道別,可就是這一眼,讓余啟明的瞳孔驟然收縮。
街角處,一個慘白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鬼,那絕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