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了一半的危樓周圍，地面破碎延伸，望不到盡頭。
逐漸精疲力竭的幾個身影仍在戰斗，霧氣之中，身影不甚清晰。
場外在做加法，一波又一波人從結點城醫療站向這邊趕。
沿第五大街，A、B、C、D四個片區，C區作為主力戰場，受到的破壞最大，人員也一直在做減法。
老鬼帶來的人，從百名作戰隊，減半到五十。
再到二十。
再到十。
通訊系統完全失靈，士兵們開始呈現渙散態勢，附近地面上躺著四五具尸體。
此時，當地前來支援的貯備軍猙驚恐散亂地奔逃。
這一日，是中央城以外最大的災難。
重傷員太多了，前鋒軍團調動了總部和附近結點城的所有兵力，救治任務仍然繁重，整個B區的街道已經變成傷員搶救地，所有醫護人員，一刻都無法停歇。
那些人在保護整座城市。
現在換他們被保衛。
昏黑的天色之下，還沒到點亮路燈的時間。周圍一片昏黑，軍用帳篷如同一個個矗立著的小墳墓，沿道路一直向遠處延伸。
但情況，B區馬上就需要集體轉移。
蔡不卦跟醫護人員一個個比對傷員名單，幫著搬東西。
視線模糊，遠處的人影一個個倒下。
巨大的爆炸聲在天地間轟然雷動，五號大街隆隆的響聲不斷。
天災。
所有人都在天災下無處遁逃。
蔡不卦感覺到肯定是發生了什麼驚人的變故，立即抱起身邊所有東西，組織所有人向遠處撤離。
「走啊！快走！」
但比他身影更快的，還有從遠處肆虐而來的混沌霧氣，幾縷汩汩的氣流不停地變換交錯
這一瞬，一個身影從霧中炸飛出來，四肢完全沒動，挺直地飛在空中。
因為霧氣的遮擋，看不清楚臉，但已經黑蒙蒙一片。
「草」蔡不卦回過頭，被這一場景嚇到渾身發抖。
在漫天血雨的黑霧里，士兵的紅色制服更加血紅，月復部是三道平行的切口，汩汩的，止不住地淌出濃稠的血液。
轟！
轟！
「跑，跑啊！」蔡不卦沒有停下來，急切而慌亂地大喊。
但是，「轟！」
五號大街仿佛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黑霧暴漲，樓房由遠及近地一座座倒下。
原本寬闊的街道被四處倒塌的樓梯一點點吞噬，塵暴四起，一片混亂嘈雜，大地再次因咆哮翻涌的黑霧炸裂斷層。
無數看不見的透明氣流肆意翻滾，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氣味。
「不好」
正急奔而走的蔡不卦心頭一驚，老大和總隊還在里面！
轟鳴聲讓他腦子里一片昏沉，但是，他還是轉身，逆著人群向後跑。
迎接他的，是一股巨大的、不可逆轉的阻力，氣霧沖到臉上，碎屑和沙礫刮得生疼。
轟！轟！轟！
坍塌。
「干什麼呢！跑啊！快啊！」率先清醒過來的人一把拽住蔡不卦的胳膊，猛地拖著他走。
再晚一秒，這個面如白紙的少年，將會成為第一個目標。
混沌的黑霧之中，人們看不清形狀，但能感受到它的龐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可怖。
那是零號病原體嗎？
誰都清楚，打不過的，再等，所有人都得死。
天色倏然沉了下來。
巨大的紅黑色武器正在緩慢地蠕動，如同一朵巨大的霸王花從半空中綻放，花瓣在所有人頭頂上搖曳。
簌！
一擊橫貫。
拖著蔡不卦跑的人也倒下了。
早已嚇僵的蔡不卦瞬間失去了支撐力，整個人被震得凌空飛起。
呼呼呼呼呼霧氣在凌空飛旋。
這一幕對于蔡不卦而言，實在太無力了，後背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讓他被迫蜷縮在地上。
如果今天能回去，他大概也是人群中嘻嘻哈哈吹牛的那個，跟宿友們吹噓，你們看啊，要不是有我
可是
只在零號病原體暴動的第一瞬，人類陣營已經徹底完敗。
一次次音爆和地震之中，整個節點城都在向下塌陷。
但是伴隨著轟鳴聲，斷裂開來的並不只是地面，還有一塊硬生生撕裂下來的黑紅色腐肉。
因為另一側，秦悟的匕首幾乎同時斬落，血肉炸裂。
這一刀，大約是直接破壞了零號病原體的行動力，團霧在距離蔡不卦十米外的地方，行動越來越緩慢，直至完全停住。
「老大！老大你們快跑啊！」
呼喊沒有回聲。
而就是現在，蔡不卦也完全看清楚了黑霧之中，數顆爛乎乎的頭顱滑落到地上，那些看起來毫無生機的腐肉，竟在黑霧中顫了顫，蠕動著，似乎想要抬起頭來。
只是終究是因為力氣不足，只稍稍動了一下，便又耷拉在了地上。
而緊接著，蔡不卦便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隨著零號病原體的顫動，那些小腦袋骨碌碌地翻了個兒，一雙灰黑的眼楮直勾勾地盯著蔡不卦的方向。
那張臉的下半邊是一片擦傷，血液凝結成黑塊糊在臉上。
在那顆模糊不看的女人腦袋下面，小姑娘顫顫地蜷縮著身體，霧氣不斷灌進她的鼻孔和嘴巴，粉女敕的小臉已然蒼白，然後發黑。
「不不要」
零號病原體另外一邊，秦悟和老鬼渾身是血，戰至強弩之末。
老鬼身上腿上都有傷，已經嚴重到影響行動了。
秦悟臉上滿是鼻血，凝固結痂，愈合後再流，反復幾次，整個人都蒼白無力。
帶來的近戰兵已經盡數陣亡了。
遠程兵早已用光了彈藥，邊打邊退。
情況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沒人能想到，信號的頻繁中斷的背後，竟然潛藏著這麼這麼大的危機
無論怎麼砍，那些黑霧就是驅不散。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揮斬之後，二人終于來到零號病原體之前。
秦悟砍下一刀，但砍不穿。
內核外面一層一層包裹的盔甲，是城民的軀體，想摧毀它，僅靠兩柄刀根本做不到。
而它在吸收，在攫取，將無數個人類轉化成黑霧，變成支撐它繼續擴大的源能。
而它現在飽了，面對兩個戰至力竭的戰士，覺得索然無味。
塌陷的區域很大，現場來了幾千人，將五號大街塞得滿滿當當。
「小子一年前，老子剛經歷過這麼一場暴亂。那是咱們軍團近三年來最慘烈的一仗。那時候，老子說打，就算是死守，也得給老子把第12區守下來。」
「這次」
「偵預小隊沒了，我的兵也全沒了」
他轉著手指，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將短刀戳進密不透風的霧牆之中。轉過頭來，深深看了一眼秦悟，想開口說些漲士氣的話，但有點難。
「老子，老子真背不起人命了啊。」
下一刻，他咬著後槽牙，渾身顫抖著說︰
「深藍中間人听令！現在，集結所有未感染士兵，全員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