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鳳凰宮內,上座端坐臉色陰沉的太後,左下側是皺眉的皇後大姐頭,右側以懺悔結束的北政直無奈嘆氣,再加上一只嘟著嘴巴的小團子,儼然一副三堂會審。
底下兩個犯人行禮過後,便老實巴交地低著頭挨訓。
白歡只是從犯,北主犯受到了太後娘娘諸多批判,一向慈祥溫和的眸子,盡是責怪的暴風雨。
「胡鬧!誕辰這般大的事,怎能瞞得嚴嚴實實?」
其實白歡得知生日的人真不少,只不過沒幾個敢違背御賢親王命令。
工部——不敢打听不敢問,干完活便將這樁事爛在肚子里。
暗衛——爺的命令下,給一千個膽子都不敢吐露出去。
被包場的諸店——都不敢跟人炫耀王爺大駕光臨。
在禮物陸陸續續送回王府,與下午時分提前受爺命令的暗衛,通知鄭嬸去做蛋糕的行徑,王府里的人也差不離知曉了。
雖萬分可惜無法親手相送王妃禮物,卻也沒哪個碎嘴子亂在外說三道四。
端倪從那場漫天煙火出現,再犄角旮旯的人都能看得分明,更何況皇宮。
率先是張大姐頭起了興致,讓人去詢問一番哪家公子哥這般大手筆,還挺浪漫,這一問可不得了了。
接下來連北玄玉這幾天的行蹤路線,都給查的分明。
張淳當即便攜著一手訊息到鳳凰宮。
太後娘娘听之恨不得馬上叫人來質問,轉念一想,事情既已如此便也不想打擾二人興致。
不怪乎她們這般火氣,鳳鳴禮儀之邦,一向百分看重節日,比如舉國同慶的大節,再比如與及笄禮、弱冠禮同樣重要的誕辰。
像樂兒,那幾年在皇家寺祈福誦經後,都會大加補辦一次。
白歡遠離家鄉,連過年身邊都沒個親人在,這麼一個小可憐,太後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早就打算好了,等她誕辰必給她辦得熱熱鬧鬧風光體面。
誰知,她家小崽子竟一聲不響的捂的嚴嚴實實。
「御賢親王你可著實有本事!若不是淳兒發現端倪,你想瞞哀家何時去?」
北玄玉清清冷冷地往那一杵,從到到尾只一句︰「兒臣知錯。」
語氣很誠懇,但知兒莫若母,太後豈听不出他絕不後悔之意,氣得更是一連幾質問。
有難同當期間,白歡不可能作壁上觀,上前一步抱拳道︰「太後娘娘,此事是歡兒讓北哥瞞著的,歡兒不喜熱鬧,便就簡單過了一下。是歡兒的錯,不怪他。」
心里暖的發燙,她不以為然的一件小事,竟被可愛的北家人這麼重視。
「你莫要提他辯解,哀家都打听清楚了,你壓根不記著你誕辰。」太後實在不解,「你瞞著意欲何為?」
北玄玉淡淡道︰「兒臣知錯。」
趁太後沒發作前,白歡急急走過去,一邊給老人家捏著肩膀,一邊憑用那張舌燦生蓮的小甜嘴,狂送甜言蜜餞,一點點撫平老人家的火氣。
北政覺著差不多了,起身解救難弟︰「母後,訓也訓了您且就消氣罷,仔細身體。兒子與小九有要事相商,且先退下。」
太後沒好氣地擺擺手。
出了鳳凰宮,北政無奈道︰「不是皇兄念叨你,此事是你輕率了,你未回來前母後就隔三差五提白歡誕辰,連屆時席上用什麼都打算好了,這可倒好,一腔熱心被你澆個涼快。」
見人不回話,北政又好笑道︰「皇兄也想一問,你這般意欲何為?」
「沒什麼。」
他這副冷木模樣,北政直搖頭,語氣有幾分幽怨︰「到底心上人與皇兄不一致。」
無情冷臉面對皇兄,一向有事才會多話︰「皇兄,且去御書房。」
有些事可讓太子殿下練手,而像增加國之律法這等事,萬不到他能做主的層面。
北泠將芳洲之行,看到的鄉下諸多惡俗——孤寡老人得不到贍養,拋妻棄女的惡劣常態,這些被皇權無視,藏在犄角旮旯里潛藏的風暴,一一細說。
且參考未來法律,新建兩種律法,一,不養親者打罵父母者,視其為罪,老人可告到府衙。
迷途知返可無罪釋放,態度惡劣進牢子。
二,對于拋妻棄女者采取同上措施。
北政當即便召集一眾文官,具體商議事宜。
自崔元落網,右相一脈各個人心惶惶,光听到御賢親王幾個字就怕的直打顫,哪里敢在節骨眼上觸霉頭。
來的都是皇帝一脈的人,有兩個是近日來從邊疆召回來的大臣。
好容易被張淳安撫下去的北政,心里又不是滋味起來,起身,走到二人跟前,喃喃道︰「眾愛卿受苦了,朕愧對眾卿……」
二人跪地拱手︰「臣不談受苦,謝陛下召回之恩。」
又對北泠拱手,頜首低頭示意感謝。
曲沽幽出來打圓場︰「陛下,依臣之見,且先議要事罷。」
議的過程挺順利,只半柱香便當場載入律法史冊里,就等擬旨昭告天下下放各城池。
北泠又對方公之見提出意見。
听他們這麼一說,北政與大臣紛紛後知後覺的恍然,也都呈支持態度。
商議結果,在秋闈與春闈的基礎上,增設夏闈與冬闈,一年四個階段,大大增加廣大才子施展才能的機會。
且在各貧困城池建皇家學堂,免費供想上學卻無力承擔學費的孩子就讀,提供筆墨紙硯。
這項目比較大諸事紛雜,趁北鐸不知此事前,北泠當即薦左相接管此事。
自然,無一人反對。
之後便是空缺的戶部尚書。
北鐸交出權利朝堂已人人皆知,大家心知肚明,這不過是他權宜之計,待風波平靜,憑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又會從他們心軟的陛下手中奪回權利。
誰人能不受他蠱惑,誰人在他奪回權利後,依舊有膽識不懼毒瘤與之對抗,此人選重中之重。
倒也有幾個人選北政很滿意,卻礙著先祖皇帝荒唐旨令,與顧忌著梁王顏面,一直在舉棋不定中。
皇帝一脈哪個不清楚,陛下是想過問梁王後再落子。
可能讓他問嗎?問了後跟把權利送出有區別嗎?
曲沽幽與幾十人齊齊看向北泠。
北泠清冷道︰「皇兄,戶部尚書空缺半月以是耽擱諸多事宜,讓楊大人代管不是個法子,必要在今日落定人選。」
楊毅當即拱手作揖,故意叫苦不跌︰「陛下,臣無能,以是力不從心啊!請陛諒臣!」
北政一嘆,無奈道︰「御賢親王覺著何人能當任?」
「唐磊。」
此人現在中書省當職,從烽火營出來的,原是張老爺子極為看重的武將,卻因世代書香門第的家里人極力反對從武,便在文官里謀了個職位。
性子烈火雷霆,但膽識有魄力,又有尋常武將沒有的細膩心思。
幾十人齊齊拱手作揖舉薦唐磊。
北政思量一二,點頭道︰「允了。」
最後一件要事建堤壩可就沒這麼順利了,如白歡所想無二,呈支持與反派爭執個不休。
反對派主要認為建了諸多次都無法抵擋凶猛洪水,若大張旗鼓的建,卻灰溜溜的敗,別說他們了,連百姓都受不了希望與絕望來回起伏的沉重。
支持派則不予苟同,與其看著洪水猛獸肆虐,帶走無數人生命,不如豁出去一把,與之斗個你死我活。
吵如菜場,北政半個月沒犯的頭疼病一時洶涌襲來。
北泠沒說話,只派人去王府速取堤壩圖。
四個小時後,他將紙張一一攤平在桌上,將紙上前所未見的堤壩構建方式,全方位的呈給眾人。
那些反對派睜著眼啞火了。
北泠吐出白歡的經典台詞︰「鳳鳴有毅力花十年從群雄逐鹿的世道站起,那麼,自會再有十年毅力,為後世子孫創造無需在擔驚受怕的保護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