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棄暗投明

三日後,傍晚。

徐多藝孤身一人來到當日請林娥吃飯的飯店,選了一個較為清淨的座位,點了一杯咖啡,靜待瞿恩大駕光臨。

一天前,林娥就已經以她林家小姐的身份去楊家登門拜訪過了,偷偷將瞿恩答應赴宴的消息傳遞給了徐多藝。

徐多藝用小勺攪著杯中的咖啡,目光則注視著窗外。

不多時,一輛黃包車在飯店門口停下,瞿恩到了。

「瞿某來遲一步,累楊主任久候,抱歉了。」瞿恩看到徐多藝,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瞿兄言重了,你我相識多年,又何必如此生分。」相比之下,徐多藝的笑容顯得真誠之極,他伸手虛引,「包間里敘話吧。」

「好。」瞿恩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楊立青已經將此處的環境模清,並無任何果黨特務的存在。

進入包間,兩人落座。

「瞿兄今日孤身赴宴,頗有古時關雲長單刀赴會之蓋世豪情啊。我依稀看到了當年北伐之時,瞿兄組織敢死隊沖鋒時的英姿。」徐多藝腦中閃過楊立仁的這一段回憶,唏噓不已。

「立仁你也不錯啊,居然一個保衛都不帶。當年之事,不必追憶,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瞿恩冷冷道,北伐之時,他們兩黨合力,然而現在卻是刀兵相向。

「立仁,你今日約我來此,可不是為了說這些恭維我的話吧。咱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查出林娥的身份卻秘而不宣,到底是想做什麼?」瞿恩沒有時間陪徐多藝在這回憶往昔崢嶸歲月,于是直奔主題。

「瞿兄不妨猜猜。」徐多藝笑道。

「你既猜到立青到了滬上,恐怕應當與立青有關。」瞿恩試探道。

「錯了。」徐多藝輕輕搖頭,定定地注視著瞿恩道,「我是想要棄暗投明。」

「棄暗投明?」瞿恩猛然瞪大了眼楮,恍遭雷擊。

這兩天他曾無數次揣測徐多藝的目的,然而他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在果黨鐵桿大特務頭子楊立仁嘴里听到「棄暗投明」這四個字。

「楊主任莫要拿我們尋開心了,還是有話直說吧。」震驚過後,瞿恩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冷了,就如同剛剛過去的嚴冬。

「瞿兄切莫激動,我費了這麼大的勁,難道就是為了跟瞿兄你開玩笑不成。」徐多藝壓了壓手掌,示意瞿恩淡定。

「瞿兄,你想想你手上有我看重的籌碼嗎,就憑你把立青調過來跟我打對台,我就要向你服軟?若非我心有惡念,僅憑林娥這一條線,我就能讓貴黨在滬上的組織傷筋動骨,損失慘重。」徐多藝痛陳利害道。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殺害我黨亦農同志?」瞿恩當然不可能被徐多藝的三言兩語說動,轉而質問于他。

「亦農同志是被叛徒出賣,關于他的情報早就已經落到了英國巡捕房手中,即便我不出手買下,還是會有其他人做這事。而且這麼大的事情,你真以為我一個人就做得了主?那可是四萬美元!」

徐多藝確實難以解釋此事,只能將責任往他上面推。

聞言,瞿恩張了張嘴,卻又把話咽下,這件事說到底還是因為組織內部出了叛徒,而如今叛徒也已被殺,苛責徐多藝亦是無用。

只是在徐多藝口中听到「亦農同志」這個稱呼,瞿恩一時間還是難以接受。

「我知道瞿兄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我也沒打算今天就讓瞿兄相信,但是我的誠意,想必瞿兄能夠感受的到。日後,這種誠意會越來越多的。」徐多藝笑道。

「什麼意思?」瞿恩挑眉道,他不得不承認,他已經有點被徐多藝說動了,倘若徐多藝真的能夠棄暗投明,對于我黨來說乃是天大的好事。

「你千方百計將林娥安插進無線電學校,想必下一步應該就是進入調查科竊取情報吧。如今有了我,調查科的大門就已完全向你們敞開。」徐多藝道。

「我怎麼信你?」瞿恩繼續試探。

「情報我會傳遞給你,至于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徐多藝道,「信任這東西都是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路還很長,我們且走且看。」

「為表誠意,我帶了個小禮物給你。」徐多藝笑著掏出一本小冊子。

「密碼本?」瞿恩接過小冊子,頓時吃了一驚。

「這是國黨最高級別的密碼本。」徐多藝點點頭,這玩意可是稀少的很,只有他們幾個情報口的大佬手中才有。

徐多藝知道,恐怕要不了多久,徐恩曾手里的那本就會被我黨臥底壯飛同志和克公同志弄走,還不如讓他提前借花獻佛。

「這……」翻著手中的密碼本,瞿恩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驚詫,「若這是真的,那可是一份大禮啊。」

「是真是假,日後自見分曉。」徐多藝淡然道。

「除了密碼本之外,我還可向你傳遞各類情報,且絕不索要任何回報,所以你不必懷疑我別有用心,恐怕世界上也沒有這麼做臥底的了吧。」

「不過現在傳遞情報不太方便,我手下的人沒有信得過的,我也不太相信你們安插進來的人,所以只能小規模地悄悄進行傳遞。」

「林娥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她家和我家有故交,即便頻繁接觸,也不會遭人懷疑。等到林娥通過了調查科的甄別,成為了滬上站的無線報務員,到時候情報傳遞應該就會方便很多。」

「這個甄別過程,少說也要一年左右的時間,我不會插手,否則她一旦暴露,我也會受到牽連。我這個位置太過重要,絕不能有絲毫的閃失,希望你能夠理解。」

「另外程真兒是個不錯的苗子,她年紀小,思想上有很強的可塑性。如果你們在發展她,且她的身份還沒有上報組織,我希望你可以將其培養成為只有我們知曉的暗線,她和林娥就能夠一明一暗,輔助我進行情報傳遞。」

瞿恩點點頭,通過徐多藝這麼一番推心置月復的話語,再加上密碼本,信任的基石已經初步在二人之間建立起來了。

「立仁,我的腦子有點亂,你這動作實在是……實在是太大了。」瞿恩揉著太陽穴,今天的見聞實在是太燒腦了。

「你就當我是迷途知返,幡然悔悟吧。」徐多藝苦笑道。

「立仁,我現在還無法完全信任你,但是你提供的東西我會如實上報。關于對你的後續決定,還得要周主任來拍板。」瞿恩認真道。

「在這偌大滬上灘,我能信任的恐怕也只有你瞿恩和周主任了。」徐多藝點點頭,他當然知道瞿恩口中的周主任是何許人也,在黃埔的時候他們也是有過幾次會面的。

「關于我的身份,暫時我不希望除你二人外的任何人知曉。」徐多藝叮囑道。

「放心,我心中有數,你的情況必然是絕密中的絕密。」瞿恩頜首道。

匆匆一晤之後,兩人便分頭離開了。

當夜,瞿恩便十萬火急地將此事親自上報給周公。

周公沉吟片刻,當即做出批示︰絕不能把這等有識之士推出門外去,但是也不能立即接納,還需對其進行考驗,命令瞿恩同志作為他的上線,林娥同志為直接聯絡員。

在徐多藝的要求下,他獲得了代號「深海」,意為隱藏最深之人。

本來徐多藝是想叫峨眉峰的,畢竟還特麼獨照,頗具浪漫主義氣質。

但是此時老蔣的那首「雪山千古冷,獨照峨眉峰」還沒有創出,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雖不知此時還是小青年的余則成身在何方,但是徐多藝已經查到了日後那位金句王吳站長的名號,畢竟老吳也是參加過北伐的老資格了。

徐多藝忽然有些期待日後與那位天津站副站長的會面,搶了他的第二代號,那他又該叫什麼呢?

話說,余則成會和楊立青撞小眼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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