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飯吃的有些堵得慌。
大家似乎各有心事，溫歆盡量抵擋來自梁女乃女乃不悅的目光，而梁叔叔又盡量表現得很熱情，不至于太過冷場。
全桌似乎只有梁軒弟弟是真心歡迎溫歆來到這個家。
而溫歆也感受到其實自己並不屬于這里。
那自己到底屬于哪里呢？
離開了翟季初，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想著一切想要重新開始，然後一開頭就變得如此艱難。
一切似乎被翟季初猜中了。
晚上溫歆躺在床上，眼角的淚水忍不住流下，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個愛流淚的壞毛病了？難不成年紀大了容易多愁善感了？
「歆歆，睡了嗎？是媽媽。」房門被輕輕敲了敲。
溫歆趕緊把眼淚抹掉，清了清嗓子道︰「沒有，媽媽。」
「那媽媽進來了。」
「好。」
溫歆開了燈笑道︰「媽媽，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溫媽媽輕輕地坐在溫歆的床邊，拉起溫歆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嘴角微微上揚，柔聲道︰「沒什麼事，就想好好看看我的女兒。」
溫歆看媽媽的表情很柔和，在夜晚暖燈的照射下，很溫柔，很溫暖，很好看，沒有了日常妝容的束縛，溫歆看到了她眼角的細紋，是時間留下的痕跡，當年她離開自己的時候，還沒有。
「媽，有什麼事，您直接說就好。」溫歆笑了笑，看得出媽媽有事要說。
「歆歆……」媽媽伸出手輕輕撫模溫歆的頭，「這麼多年媽媽不在你身邊照顧你，你可曾怪過媽媽？」
溫歆看著媽媽的眼楮，輕笑道︰「如果說一點沒有那是假的，小時候覺得你很無情，為什麼要離開自己還總是不來看自己，一走就是這麼多年，就這麼放心把自己丟給爸爸，爸爸一個大男人懂什麼照顧小女孩的事兒，還記得我第一次來初經的時候一點兒不懂，還是隔壁阿姨提醒自己要去買衛生巾的，當時自己就在想，如果媽媽在我身邊就好了。所以當時的確是有那麼一點點怪你，但只有一點點。」
溫歆用手比劃了一下︰「就這麼一點點。」
「溫歆……」溫媽媽眼楮突然紅了，緊緊握住溫歆的手。
「不過後來爸爸遇到了範阿姨，我感覺我失去的母愛又回來了，然後你也和我說你過得很快樂很幸福，所以我覺得分開了也沒什麼不好，只要大家覺得快樂就什麼都好。現在長大了就更理解了，原來每個人作出一種決定的背後都有她的理由，尤其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他們都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溫媽媽眼淚忍不住從眼角滑落︰「所以，你都听見了？」
溫歆點了點頭︰「媽媽今晚這麼問我，應該也听見了，畢竟梁女乃女乃聲音這麼大，在門外應該能听得一清二楚，哪有這麼巧就剛好回來了。」
「歆歆……」
「听到了要裝作沒听見一樣，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麼多年了，媽媽，你才是最幸苦的……」
「歆歆……」溫媽沒忍住，眼角留下了淚水。
「媽媽，我一直以為你和叔叔過的很好很幸福的，但是現在發現其實你也很辛苦……」
溫媽媽搖了搖頭︰「歆歆，媽媽不覺得苦，這是媽媽的選擇，媽媽喜歡叔叔，所以媽媽不覺得苦，但是媽媽怕你受苦，媽媽看得出來，你在國內是受了委屈的。」
「媽，我沒有……」溫歆垂下眼。
「歆歆，你還是像我，什麼都藏在心里不願意說。但媽媽想告訴你的是，歆歆，婚姻就是這樣，不可能事事要求完美。你想要得到什麼就得學會忍受和付出。媽媽雖然不知道你和小翟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媽媽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結了婚後要懂的裝聾做啞，要懂得包容對方，要懂得放棄一些事情，能讓你們走下去的永遠是心中還有那份愛。」
溫歆苦笑道︰「媽媽，我相信你和叔叔之間是有愛在堅持，但我沒有……」
溫媽媽一把抱住了溫歆瘦小的身子︰「怎麼沒有，當初你不是說很喜歡人家？」
「我喜歡不代表他喜歡，要彼此都有才行，我一個人堅持實在太累了，媽，我也做不到你這種……」溫歆眼角不禁滑下一滴淚，溫歆抹了一把眼淚，扯著嘴角笑道︰「媽，其實你今晚來這里是想和我說搬走的事吧？我都知道，你不用說了也不必為難，我會盡快搬出去的。」
「歆歆……對不起，讓你听到這些話，對不起，媽媽並沒有要趕走你的意思，媽媽當初是真心希望你能過來讀書的，只是沒想到女乃女乃態度突然變得……」
「媽，我知道，是誰一听一個外人突然要到家里住這麼長時間，是我我也會不高興。」
「歆歆，你不是外人，你是我的女兒。」
溫歆抿嘴一笑︰「媽，如果你真的覺得我不是外人，就不用感到抱歉，也不必偽裝自己，你可以在外人面前裝作你很幸福的樣子，其實在我面前不必這樣。」
「歆歆……」溫媽媽緊緊抱住自己的女兒。
溫歆吸了吸鼻子道︰「媽，沒事兒，是我住不慣想要搬出去的，老太太的脾氣我是受不了了，她天天一雙眼楮瞪著我，我飯都吃不下，你看我最近是不是又瘦了，還不如早點離開出去自在點，還能長點肉。」
「傻孩子，你不用故意這樣說讓媽媽心里好受點。」
「媽，我是說真的，這點我可一點也不像你，受不了我就會直說，我可不想忍著，而且我一個人獨立慣了，一個人出去住會比較自在。」
溫媽媽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媽媽知道，從小到大，你的確是沒讓媽媽擔心過，你一直很獨立，媽媽感到很開心。」
「開心就行，媽，你快回去睡吧，這麼晚了，等下要是又打擾到老太太休息她又要罵人了，快回去吧。」
溫媽媽其實還想再聊點什麼，硬是被溫歆催促著回房了。
溫歆再次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輕嘆了一口氣，眼角又再次濕潤了。
媽，其實我和你還挺像的……
一夜未眠，加上時差還沒調整過來，導致第二天起床晚了，媽媽和梁叔叔上班去了，只剩下溫歆和梁老太兩個人在家里。
一打開門就看見老太太站在客廳，冷眼看著自己，溫歆閉開了目光，直接沖進了衛生間。
洗漱好後溫歆穿鞋剛準備出門，就被老太太喊住了。
「溫歆，你媽昨晚和你說了吧？你準備什麼時候搬走？」
溫歆抿了抿下嘴︰「如果可以就今天。」
老太太神色稍緩︰「嗯，我希望你能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要以為你媽在這兒，這兒就是你家了，這兒沒有你的位置，你姓溫，我們家姓梁，梁軒才是我孫子。你就是多余的你知道嗎？本來我都忘記有這回事了，但你的出現只會提醒我你媽就是個二手貨！」
「你罵我就算了，為什麼要罵我媽？」
溫歆死命咬下嘴唇，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怕自己一時忍不住爆粗口。
媽媽一再告誡自己，不要和梁女乃女乃起沖突，她說什麼就讓她說。
但她說的實在太過分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實話還不讓人說了？更何況我听說你也已經嫁人，都是別人家的人了，不好好和老公過日子，跑這麼遠來上什麼學？」
溫歆抿著嘴看著梁女乃女乃一言不發。
「問你話呢，啞巴了？」梁女乃女乃突然想到了什麼，皺眉道︰「還是說你惹上了什麼麻煩，你老公不要你了，你跑到國外來避難來了？哎呀，你可千萬不要給我們家惹來什麼麻煩事兒！」
簡直忍無可忍了。
溫歆閉了閉雙眼，硬聲道︰「放心，以後哪怕我死了，也會離你家遠遠的，因為我怕惡心。」
「你說什麼？」梁老太大怒︰「死丫頭給我回來把話說清楚！」
溫歆 一聲巨響關上大門，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上了車，溫歆戴著墨鏡盯著窗外，腦中被梁女乃女乃的話不斷充斥著。
「我希望你能擺正自己的位置！」
「不要以為你媽在這兒，這兒就是你的家了這兒沒有你的位置！你姓溫，我們姓梁！」
原來在陌生的環境里寄人籬下，是這麼的令人難受。
溫歆承認自己沒這麼弱，但眼角都淚珠止不住滑落。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旁邊的一個德國婦人輕輕拍了拍溫歆，給她遞了一張紙巾。
「謝謝。」今年，怕是流了自己這輩子以來最多的眼淚了。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陸琬真突然打來了視頻電話。溫歆趕緊抹了一把臉，掐了換成了語音。
「喂，干嘛不開視頻，我都沒去過德國，快開了讓我看看什麼樣。」陸琬真聲音止不住的輕快。
「算了吧，我在外面。」溫歆聲音又啞了。
陸琬真積極听出了不對︰「你怎麼了？你又哭了？」
「沒有，有點水土不服，感冒了。」
「溫歆，你別想騙我，我認識你多少年了，你情緒怎麼樣我听一個字就知道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說啊，對我還裝？」
溫歆沉默了。
「說話啊，哎呦，你要急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