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歆睜大雙眼,心狂跳不止。
那個聲音在耳邊延綿不斷。
「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嗚嗚嗚……為什麼……」
那個聲音越來越大,黑色的影子慢慢匯聚成了一個小人的影子。
「沒有……我沒有不要你……」
小人的影子看不清模樣,慢慢沿著溫歆的腿往上爬。
「不要……你不要過來……啊!」
「啊!」一股冷汗直灌心口。
溫歆猛得從夢里驚醒。
又……又做噩夢了……
溫歆腦中依然回蕩著那個聲音。
媽媽……
是那個孩子在夢里找我了是嗎?
溫歆低著頭緊緊地抱住了月復部。
寶寶,所以你也在怪我沒留住你是嗎?
所以你也在怪我,所有人都在怪我,都在說是我的錯……
溫歆整個身體開始顫抖,這麼多天的噩夢終與讓自己奔潰。
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我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彌補……
房門被輕輕打開。
「溫歆,醒了嗎?吃晚飯了,溫歆?」陸琬真開門走了進來,看到溫歆低著頭坐在床上,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很安靜。
不對勁。
越安靜越不對勁。
「你怎麼了?」陸琬真趕緊跑過去,用手捧起溫歆的臉。
整個人哭成了淚人,陸琬真還從未看過溫歆哭成這個樣子。
「哎呦我的天!」陸琬真抱住溫歆︰「怎麼哭成這樣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是誰又打電話來了?」
溫歆搖了搖頭︰「琬真,我好難過,我的心好難過,我突然覺得,活下來,沒有任何意義了……」
陸琬真一把抱住了溫歆︰「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你不是沒心沒肺的嗎?你不是那只打不死的小強嗎?說什麼沒有意義,怎麼就沒有意義了?」
溫歆眼淚大巴大巴地往下掉︰「可是我覺得,我好痛苦,我好難過,我現在一閉眼,就是鮮紅的血,爸爸的血,我身上的血, 我的孩子的血,翟季初的血,全都是血……我要瘋了……我好想死……」
陸琬真看著溫歆滿眼淚痕,心揪了起來,也跟著哭了出來。
是有多難過才會想到死。
一向堅強的人怎麼會變成這樣?
「溫歆,你听我說,千萬別亂想,這世上死亡是我們每個人都不能選擇的,這就是命你知道嗎?這一切都與你無關,你不要強加無需有的罪名在自己身上好嗎?」
「但是我就是無法不讓自己去想這些,爸爸的死,我的孩子的死,我都有責任,我無法告訴自己,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他們每次出現在我的夢里,都躺在血泊里,都在和我哭泣,都在問我為什麼不去救他們,就在剛剛,我夢到我的寶寶問我為什麼不要它……我真的要瘋了,大家都覺得是我的錯,我覺得我真的有錯,我好難過,我好想就這麼死了算了,我不知道我活下去有什麼用……」這時候的溫歆像是徹底崩潰了似的,不住地在陸琬真懷里哭泣。
陸琬真抱緊溫歆︰「怎麼沒用!溫歆,你听我說,怎麼死我們沒法選擇,但怎麼活著,我們還不能選擇嗎?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值得留戀的事物,不單單是人,還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有很多很多有意義的事情我們都還沒有去嘗試,還沒有去做,你怎麼就說沒意義了呢?只有活夠的人才會說,活下來沒有意義了。你還這麼年輕,還有很多事沒有做,說什麼死?」
溫歆哭道︰「可是我覺得我的生活徹底灰暗了,我找不到任何希望了,我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希望……」陸琬真忽然想到了什麼,用手抹了一把溫歆臉頰上的眼淚,「那就去尋找希望,你不是一直說想去國外繼續學習嗎?那就去吧,重新開始,尋找你的希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去國外學習……」
陸琬真看溫歆的淚眼閃了閃。
這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對,你忘了你之前和我說過嗎?你不是申請了國外的學校嗎?正好你媽媽也在那里,那現在就去吧,離開這個地方,一切重新開始。」
「離開這個地方,重新開始……」溫歆喃喃道。
好,那就離開這里,一切重新開始。
接下來幾天,溫歆便開始辦理國外留學的所有手續。
但有些東西還得從翟季初家里拿走。
「溫歆,你真的想清楚了嗎?你要去你媽媽那邊讀書?」溫爸突然打來電話,口氣有些焦急。
「嗯,這幾天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這個學校是我之前就申請的,也很難得。」溫歆走上了電梯。
「唉,爸爸知道你一直挺獨立的,再去學點東西也好,順便散散心,正好你媽媽也在那邊,能順便照看你我們也放心,這次要學多長時間啊?
「兩年左右。」
「怎麼這麼長時間啊!」
「嗯。」溫歆輕哼了一聲,走出了電梯。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走啊?」
「下周,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們不用管。」
「唉,你現在也是個大人了,你做什麼我們做父母的都支持,上次爸爸在電話里說的有些激動,你不要放在心里,爸爸也是為你好。」
「爸,我都知道。」
「唉,其實……爸爸還想問你一句,你和翟季初就真的不可能了嗎?」
「嗯,不可能了,我已經回來收拾東西了,我先掛了。」
「啊?唉哎哎!」
溫歆掛了電話。
再次站在翟季初家門口忽然感覺有些陌生。
溫歆這次回家是算準了時間,現在是下午2點,這個點翟季初應該還在工作,所以這個時間回來拿東西正好踫不上他。
低頭按了一下密碼,出現兩聲奇怪的響聲。
密碼錯誤。???
翟季初他改了密碼?
自己這麼多天沒回來,他居然把密碼都給改了?手續還沒結束呢,家門都不讓進了?
這家伙真的是……
溫歆又試了下翟季初的生日,密碼錯誤。
難不成是自己生日?輸入後又顯示密碼錯誤。
自己果然想太多……
要命,所以密碼到底是多少?
再不對就要自動報警了。
溫歆盯著大門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怎麼辦?
其實溫歆要帶走的東西不多,本來溫歆也不想回來,最主要的是那些證書原件,新申請的德國學校需要。
溫歆看了看手機,要不直接問翟季初吧?雖說他之前開口說今後不要見面,但婚離了,回來把東西拿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應該不至于連家門都不讓自己進了吧?
但主動聯系會不會……
唉,就算路人問個路也不至于不搭理。
溫歆掏出手機微信問︰「翟季初,我回家拿點東西就走,麻煩把大門密碼發我一下。」
發完之後,溫歆就在想,他會不會當作看不見?
他要是看不見,那自己不是要一直在門外等他?
還是打個電話給他?
正當猶豫時,對話框出現正在輸入中。
「等我回來。」
等他回來?根本不用啊!
溫歆急了︰「不用了,你把密碼發我就行。」
翟季初回復︰「密碼不可以隨便和人說。」
溫歆抿了抿嘴,行,婚離了,我是外人,你不能隨便說。
「那你現在和我說,我拿完東西走後你再改一下不就行了。」
翟季初回了兩個字︰「麻煩。」
溫歆看了想摔手機。
你TM不改密碼就沒這麼多麻煩事兒!
溫歆嘆了一口氣,心里有些杵得慌。前幾天見面都掐脖子的人,現在又要見面。自己心里沒底,還沒做好準備,還不知道怎麼面對他,怕見了面又要……
溫歆猶豫了半天,還是發了過去︰「我過幾天再來吧。」
翟季初立即回了微信︰「我不是所有時間都有空。」
他的意思是,過了今天就有這村沒沒這店了。
溫歆輕嘆一口氣︰「那你還要多久才能過來?」
「一分鐘。」
一分鐘?他就在這附近?他沒去上班?
耳邊忽然傳來清脆的電梯鈴聲,溫歆轉頭一看,電梯門一打開,翟季初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明顯又瘦了。
他穿著一身休閑套裝,臉上青須已經被刮去,發絲不再下垂,明顯是被簡單打理過,但眼底的青痕依然顯示出他的疲憊與憔悴。
他的眼楮已恢復正常,不再是那種被血色染上的赤紅,但手上的繃帶,卻白的有些刺眼。
他今天好像是沒有上班,那他去哪兒了?
翟季初余光掃了一眼溫歆,隨後快速別過了眼,徑直走到門前,俯子,輸入密碼。
溫歆張了張嘴,想問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問什麼合適。
算了……今天還是少說話,不要再起任何沖突了。
今天怕是最後一次再見到他了。
門 嚓一聲開了,翟季初走了進去,溫歆跟著走了進去。
翟季初一進去就坐在沙發上,一雙眼楮盯著溫歆,卻一言不發。
溫歆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個……我拿點東西馬上就走。」
溫歆匆忙回到房間,房里的擺設還是像之前走的時候那樣,一塵不變。
溫歆把重要的證書原件放到了包里,打開抽屜就看見盒子里那些和翟季初一起的照片,那是自己一直珍藏的寶貴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