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紅腫的眼楮露了出來，溫歆用手遮擋，又躺了下來。
「你……」翟季初看到這眼楮腫的，應該是哭了很久，語氣軟了下來︰「被人欺負了？」
「沒什麼……你出去吧，我現在樣子很丑……」
「是不是工作上有什麼問題？」
「你別問了……我想睡覺……」
翟季初輕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床上頹廢的溫歆，沒再追問下去，走出了房間。
凡事都無所謂的人，突然哭腫了眼回來，翟季初覺得很奇怪，問她是不是工作上的問題，她也沒否定，那就一定是。
難道真的是在單位被人欺負了？
「小陳，最近幫我關注一下溫歆工作的情況。」
「好的，老板。」
小陳接到領導通知，有些詫異，老板終于開竅了，知道關心一下老板娘了？
第二天周末一大早，翟季初就听到書房里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走過去一看，溫歆居然一大早在拉小提琴。
那聲音，斷斷停停的，毫無旋律感。
這家伙是受了什麼刺激？昨晚開始就不正常，今早也不睡懶覺了。
本來翟季初想著隨她去吧，可是書房里的聲音越來越刺耳，讓人想忽視都難。
「喂，別拉了。」翟季初走了過去。
溫歆抬起頭，看了一眼翟季初︰「覺得吵就把門關了吧。」
「不是說睡一覺就好了，我看你這樣子完全沒好，發生什麼事了？這麼不開心？」
「心煩。」溫歆垂下眼，用力拉了一把大提琴，那聲音特別像鴨子叫。
「行了，別拉了，你要是想拉就好好拉。」翟季初突然坐到了後面，伸過手來輕輕握住了溫歆的雙手，一股溫熱的溫度從手背傳來，溫歆的心嗝噠跳了起來。
背後傳來翟季初的氣息，溫歆僵住了，渾然不敢動了。
「像這樣。」
翟季初握住溫歆的手輕輕往外拉，一段好听的旋律響起。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翟季初坐在自己身後，他的前胸半靠在自己的背後，耳邊是他輕微的呼吸聲，溫歆斜眼看著翟季初好看的側輪廓，像是在做夢。
翟季初放開了溫歆的手，垂眼看向溫歆︰「你不是說報了班？怎麼連個譜子都不給你？」
溫歆恍過神來低著頭︰「才報名……一次還沒去過呢……」
「難怪。」
「你也會拉大提琴？」
「會一點。」
「你怎麼這麼厲害，什麼都會，不像我……什麼都不會……」
溫歆語氣很喪。
這麼喪的溫歆，翟季初有些不習慣。
翟季初輕聲說︰「現在學也來得及，你到底因為什麼事心煩？是工作上的嗎？」
溫歆嘆了一口氣，坦白說︰「和我一起面試入職的一個人，馬上要離職了。」
翟季初斜眼︰「人家要離職，和你有什麼關系？哭的這麼慘，舍不得？」
「也不是……就是很難過啊！尤其是昨天晚上和她聊了很多，就覺得從入職到現在，的確發生太多事情了，只有我們身在其中才能體會那種感覺，就一瞬間大家共鳴，情緒上來了就一起哭了。」
翟季初挑眉︰「共鳴？男的女的？」
「當然是女的啊！你見過的，就上次和我們一起打網球的那個女生，叫邵菲菲。」
「沒有印象了。」
「你肯定不記得了，反正就是她和我說，她要走了……」
「不是因為舍不得，那是什麼讓你們有了共鳴？」
「就……一些工作上的事，唉，其實也沒什麼，就情緒上來了……」有些事真的不好說，和翟季初說，就像是在訴苦，到頭來他還是會用一句話懟自己，當初就說這份工作不適合你，就讓你好好思考未來自己能干什麼，現在知道後悔了吧？
「唉，你先出去吧，我想拉會大提琴，陶冶一下情操。」
翟季初看的出溫歆不想說，故意說︰「有些東西是永遠刻在骨子里的，不是你拉一拉小提琴就能培養出來的。」
「……」又來。
溫歆斜眼，想揍人了怎麼回事？
「你想陶冶情操可以看看書，對了，上次我給你的那本社交心理學，你看完了嗎？」
額，就簡單翻看了下，沒看下去，因為挺無聊的。讀碩士那會兒這種工具書看的挺多，但真正記下來運用的卻沒多少，沒想到翟季初又甩了一本給自己。
「嗯，看了一些，就還沒看完……」溫歆垂下眼眸，眼楮轉啊轉的。
翟季初已經猜到她應該沒認真看下去，一臉質疑的表情︰「多看看一些對工作有用的書，工作做好了，自然沒什麼煩惱。」
溫歆撅嘴︰「你是不相信我看了是嗎？我真看了，沒騙你。」
「那有什麼收獲和感悟嗎？」
「嗯，就里面說的道理，為人處事我都懂，但平時工作中就很難想到這些點啊！我覺得有些東西光靠理論肯定不行，還是得實踐出真知。」
「嗯，那你真知出了嗎？」
真知倒是沒有，錯誤倒是犯了不少。
溫歆覺得更煩了︰「唉，你出去吧，我要拉大提琴了。」
翟季初看著一臉不耐煩的溫歆，問︰「去打網球嗎？」
「什麼？」
「打網球，我約了上午9點，一起去嗎？」
這還是翟季初第一次邀自己打球。
可是溫歆沒心情。
「不想去……」
「為什麼？」
「下午有大提琴課，我想多練練。」
翟季初也沒多說什麼，看了一眼溫歆，走了出去。
溫歆覺得，唯有音樂可以疏解此時焦慮的心情，讓人忘卻煩惱。
可到了周一，一切又卷土重來。
邵菲菲說到做到，周一一上班，就給鄭金成遞了辭呈，隨後就是主任和鄭金成一起作最後的離職面談。
整個過程用了不到二十分鐘就結束了。
「我和他們沒什麼好說的，我也沒什麼要交接的，我的所有工作都是鄭金成安排的，至于我工作怎麼交接，他比任何人都懂，我明天就不會來了。」邵菲菲將桌子上的東西簡單整理了一下，快速裝到了一個紙盒里，一個實習生的確沒什麼東西。
「你等一下，我送你下去。」溫歆把手頭上的資料理了一下，回頭就看到邵菲菲已經頭也不回地抱著東西走到電梯間了。
「溫歆，你先別過去了……」徐景一把拉住了她，小聲提醒︰「她突然辭職，把手上開展的工作一推，剛剛主任和主管臉都氣綠了，你這樣下去被領導看到了不太好，我們可以周末再找時間約她出來聚聚……」
溫歆微微皺眉，轉身看了一眼正準備走進電梯的邵菲菲，忽然覺得她的身影有些孤單。
「沒事，我去送送她。」溫歆搖了搖頭，走了過去。
「唉，溫歆……」徐景看著溫歆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等一下！」溫歆急匆匆地按下電梯，電梯里很巧只有邵菲菲一個人。
邵菲菲看到電梯外的溫歆一愣，隨即嘴角上揚︰「你怎麼來了？」
「送送你啊！這麼吃驚干嘛。」溫歆笑著走了進來。
「你不怕……」
「我怕什麼？來，東西給我。」溫歆從她手中把盒子接了過來。
「听說你把主任和主管惹怒了？」
「呵呵，他們問我，是不是對公司有意見，還是對領導有意見，我說是啊，不然干嘛離職？又問我什麼意見，我說太多了，要我一一舉例嗎？最後他們還問我公司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我必須得承認公司是好公司，但部門太糟糕了，至于需要改在哪兒，哪里不夠好，你們自己慢慢思考，我一句話也不會說。」
溫歆輕笑一聲︰「菲菲，果然離職了什麼都不怕了。」
「對啊，我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當我遞出離職申請的那一刻，我就解月兌了，再也不用這樣小心翼翼了，我怕什麼？這兒好不好，留不留的住人，他們應該比誰都清楚，我趁早走，在他們對我有意見之前，給他們一大嘴巴子，讓他們看清楚，失去我這個高材生是你們的損失，這兒並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麼好！」
「你可算解月兌了。」
「對啊，我現在神清氣爽，等我拿到這一個月實習工資，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把這些討厭的人統統刪光！」
「嗯，解氣！」
兩個人到了樓下，溫歆把手上的盒子遞給了邵菲菲︰「徐景說周末一起約著吃飯。」
邵菲菲擰嘴一笑︰「等我安穩了之後再說吧，我近期不一定有空。」
「好，那等你安穩了之後再約。
邵菲菲抬頭看了看豪汀大廈的大樓，喃喃道︰「最後一次站在這兒了……」
「說什麼呢，等你入職穩定下來，還可以到這兒來找我們玩啊！」
邵菲菲笑了笑，輕輕搖了搖一頭︰「不會了，以後我應該不會再來了。」
「菲菲……」
邵菲菲說的很堅定，溫歆感覺她沒開玩笑。
「其實人一生中這種分別有很多，我上學的時候就感受到了，溫歆，今天發生這樣的事，謝謝你還出來送我，我們最後來擁抱一下吧！」
「說什麼呢，以後有空就聚聚啊，又不是再也不見了。」溫歆被邵菲菲說的有些悲傷，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邵菲菲。
邵菲菲也一把抱住了溫歆，頭搭在她的肩膀上︰「在這里要注意保護自己，我們都要一路順風。」
「嗯，都要一路順風。」
邵菲菲抱著自己的東西，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溫歆坐電梯回樓上的時候，正巧踫到鄭金成和程章，溫歆自然笑了笑大步走了出去。
人一生中，離開的人有很多，而邵菲菲算是溫歆第一份工作中選擇離開的人。
溫歆從未想過，這次擁抱之後，大家就再也聚不起來了。之後在微信上也約過邵菲菲，但她都以工作還未穩定為理由，說下次再聚。一次兩次之後溫歆就沒再詢問，或許是因為疏遠了，或許因為大家都在適應現在的生活，久而久之，印象中那個愛哭的女孩成了大家朋友圈中點贊最多的那個人。
因為她分享的生活里，她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