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不明白。聰明的女人為什麼總是能讓人又愛又恨！」楚無奈，嘆了口氣，從身旁拿了棋盒，擺了棋局，示意雲縈下棋。楚並不是拿雲縈沒有辦法，只是楚對著她，終是下不了「狠心」，只要雲縈還有一絲猶豫，他都願意等下去。
雲縈也是被楚的反應驚到了。她以為自己這樣蹩腳的理由，絕說不動楚，而且自己今日還如此頂撞楚，楚必會生氣。可沒想到，楚竟然不怒不氣，不和她計較。二人棋局半酣，雲縈實在忍不住，問了出口︰「你怎麼不氣？」
「氣什麼？縈兒能與我撒潑打諢，我求之不得。我想要的是心愛的女人，不是唯唯諾諾的王妃。既然求仁得仁，我有什麼好氣的！」楚繼續說著，本是會惹雲縈厭棄的話，如今卻讓他說得十分深情，「認定你是我所愛，自然很多事就得由有著你。」 楚猶豫了一下，又接著說︰「即便你不在意側室、姬妾，我也會適可而止；但若你介意，此後余生我只守著你一人足矣。」
楚說完，雲縈剛要落下的棋子，不小心掉在了棋盤上，眼淚也不自覺地落了下來。楚也慌了，沒覺得這話有多動情，雲縈反應竟如此之大。
雲縈趕緊擦干淚水，說著︰「隋文帝也曾說過‘無異月復之子’，獨孤後最後還不是怨恨而死。這世間豈會還有女子相信此類情話？」
「我已經有異月復之子，誓言必于他不同。再者，誓言並不是讓別人相信的，若他人信你，何須立誓？誓言是讓自己去實踐的！」楚一邊說，一邊撿起掉落的棋子，放回到雲縈手里，接著問道，「那王妃可要改變心意，落子他處？」楚暗示雲縈，見雲縈沒有反應，就一直握著雲縈的手，久久不放。
雲縈破涕為笑，用另一只手打落楚的手，說著︰「落子無悔，今夜就這樣了。只是……這一片都歸你了。」說罷，雲縈在棋局上比劃了一下。
「這可是夫人的月復地，就這麼拱手相讓了？」楚難掩心中喜悅，雲縈比劃的棋盤中心，象征著雲縈的心意。
「承蒙夫君棋藝高絕，我心里再嚴防死守，現下也潰不成軍了。」雲縈終于承認了自己的心意。
楚听後，直接一個翻身，跨過棋盤，攔雲縈入懷。
「我的棋！」雲縈撒嬌道。
「夫人都認輸了，還管棋局做什麼？」楚還哪有心思下棋。
「即便是輸，也要看輸了幾子幾目！」雲縈依偎在楚的懷里，柔聲道。
二人坐在棋盤一邊，將棋局下完，竟是平局。
「王爺，有意相讓？」雲縈有意在楚耳邊小聲說道。
「怎知不是王妃使用美人計在先，又欲擒故縱在後，讓本王無法招架！」楚笑意盈盈，看著雲縈。
「王爺與雲縈雖然至今只對局過三次，可雲縈真心折服于你的棋局。每每和你對弈，棋面都呈六合之相，並非一味追求勝負。棋局即格局，若是王爺能生在江湖，該是多麼恣意瀟灑！唉，因何生在帝王家？」雲縈認真看著棋局，自顧自分析著。
「論洞察人心，王妃真是天下第一。」楚的心境竟沒人明白，外人都道他機關算計，又有誰看出他從未趕盡殺絕。
「所以，王爺放過了蕭家一族，不只是為了名聲，更是不想再造殺業，是嗎？」雲縈說道。
「這場戰役死傷太重了，他們也是有父母、妻兒、子女的人。只為了一人的，無數人不停地卷進來，這樣可值得？」楚陷入沉思。
「要看這是何人，如是明君聖主，他不過是在效仿《司馬法》‘以戰止戰’；如此人是魚肉百姓的昏君，則旁人就應該為天下百姓著想，除之而後快。」雲縈看著楚，試探著說。
「竟不知夫人有如此政見，為夫汗顏，竟還沒有夫人通透！」楚說罷，又追問道︰「夫人是天生的政治家，為何一心江湖？」
雲縈被這一問，竟愣在當場。她自以為出了京城，天高海闊，自己便得自由了。可從沒想過，謀人心才是她最擅長的。就算她走出去了，又能做什麼？能停了思考、還是斷了心緒？
楚見雲縈沒回復，也知道她亂了心緒，只說道︰「留在本王身邊吧，即便不如江湖恣意暢快，但是只要本王活著一天，就保你在吳越朝廷上擁有和本王一樣的權力和自由。」
雲縈低下頭，竟不知自己最終想要的是什麼了？十年了，她心心念念的，竟然是根本不適合自己的幻象。當初，她是為了掙月兌「許雲權傾」的命運、為了掙月兌當別人棋子的命運。如今她已然開始執子，卻並未覺得半絲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