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兮大人!」
徐容尖利的驚叫,讓短刀戛然而止——就那樣停在他喉前一寸。
顏如玉連忙趁機後退幾步,遠離了短刀,心有余悸。
他從來沒有想過區區一個築基,竟然也可以給他這麼強的壓力,逼的他想退退不得,想進又奈何不得。
再看雲兮。
站在原地,緩緩收回手里的短刀,觀察著。
面色有些茫然、偶然又閃過一絲冷色-
「容容姐……」
徐寧扯了扯徐容的衣袖,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人這是怎麼了?」
「看著像入魔……但又覺得不太像……」徐容壓著聲音,悄聲說著,生怕驚動了怔怔站著的人似的,「顏公子,您怎麼看?」
顏如玉也搖了搖頭,面色凝重,帶著兩人緩緩後退到雲舟另一端才停下來。
遠遠看著雲兮凝重道︰「不是入魔,反倒像是侵染。」
徐容瞳孔猛地一縮︰「你是說……同源侵染?怎麼會?!侵染現象不是已經近千年沒有出現過了嗎?」
顏如玉略有些焦躁的扇著手里的扇子。
「是有近千年未曾出現了……但她現在不是入魔,不是雙魂,也沒有別的異狀。排除所有不可能,也只剩下侵染這種可能性了!」
徐容聞言面色也有些沉重,思考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想出別的可能性。
侵染確實最接近她現在的狀態。
但記載中,多數侵染應當不具備這麼廣的侵染範圍才對。哪怕是從略有些夸張的傳說當中推測,侵染的距離最多也不過是幾十上百里。
她第一次出現類似侵染的癥狀是在螢石村,那里距離現在的位置少說也有上千里。
竟然還能發生侵染?
「若真是侵染,她的同源之物恐怕超乎想象的可怕。你說……異人原本的軀殼會不會也有保護作用?」
顏如玉踱著步子,思考片刻。
「不排除這種可能。若真如此,如今她成為叛神者,也意味著靈魂已經失去神的保護。更不巧的是,她的同源之物大概率也是個叛神者……」
徐容聞言仔細觀察著周圍,沒有發現任何特殊的東西存在。
「大人身上以前也出現過類似的情況,但感覺遠不像這樣嚴重……是不是我們正在靠近她的同源之物?」
顏如玉一敲手里的扇子,頓覺恍然︰「有可能!我先把雲舟掉頭!我們去南方!」
說完,施法溝通雲舟調轉方向。
徐寧看了看還在發怔的雲兮往自己姐姐身後躲了躲。
雖然她還是沒動,但一身可怖的煞氣直沖雲霄,仿佛腳下踩著尸山血海一般。多看幾眼,都覺得天地似乎都被染成了血色,宛如身處血海地獄。
他忙收了眼神,眼底仍有幾分驚懼。
好恐怖……
那個追殺他們的人身上的氣息都沒有這麼可怕……
「容容姐……同源之物是什麼東西?被侵染之後會怎麼樣?」
徐容安撫的模模他的腦袋,講述起來。
「上古時代,妖族勢大,憑借強大的先天體質,統治著整個人間界。
那個時代的人族,一方面幾乎淪為妖族圈養的口糧,另一方面還要謹防遇見自己的同源之物。
我們常說,這世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按理說自然也不會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或者力量……但恰恰相反……
那時的人族,有不小的幾率遇到與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人。
而遇到了,不是幸運,而是災難。
長相越相似的人,越有可能互相是對方的同源之人。
同源之人相遇,必然會趨近融合、吞噬,直至合二為一。此過程非人力可以阻止,哪怕強行隔開,也會出現靈魂侵染,互相影響。
如果是遇到力量同源的動植物或者其他物體,會更糟。
人要麼會產生動植物的特性,要麼直接被吞噬徹底成為別的物體。
若身為強勢一方還好,融合之後仍能佔據主導地位。倘若是弱勢一方,很可能被徹底吞噬、再無痕跡。
這個現象持續到千年前。
那時人皇效仿仙人之法,以靈氣進行修煉,開闢修行之途。自此人人皆可修仙,人人有機會擁有仙人之能。
自此,同源侵染現象徹底消失。」
徐寧听著,頓生疑惑︰「可是,如果千年前有那麼多吞噬過同源之物的人,我為什麼沒有听過、也沒有見過?他們都沒有後代嗎?」
徐容溫柔地笑了笑。
「如果同源之物恰巧是同性,自然可以隱姓埋名一切如常。若同源之物是異性、甚至是別的什麼東西,融合之後又如何還能稱得上是個人?又何談繁衍生息呢?
千年時間過去,如今怕是早已經消亡殆盡了罷!
更何況……那時人族求存尚且不易,亦沒有自己的文字,之後又與妖族歷經百余年征戰,方才得以安寧。久遠以前的事情,如今留下來的也不過是些似是而非的傳說。
若不是我們大昭立國之後,尚有經歷過同源侵染的人存活,這些事情恐怕你我都沒有機會听到。」
徐寧聞言連連點頭︰「嗯嗯,幸好有人皇!如果不是人皇,我們現在說不定還在被妖族欺負呢!」
「是啊……人皇是我們整個人族的救世主,每一個人都應該感激他……」
這時顏如玉調整好雲舟,聞言嗤笑了一聲。
「人皇,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凡人!他確實推行仙法,使得人人皆可修仙,卻未必是個救世主!人族是到底被他救了還是害了可說不準!」
「顏公子何出此言?人皇到底把人族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逼退妖族、立國大昭,之後又推行仙法、統一語言、創造文字,哪一項不是千秋之功?何談害了人族?」
「就是!顏哥哥,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人皇呢?」
顏如玉搖搖頭,嘆了口氣。
「你如今已經是個叛神者,難道還沒有發現問題所在嗎?
文明,從來不是只有一條路可走。異人的世界沒有仙法,如今甚至能做到很多仙法尚且做不成之事。
我相信,當初如果沒有人皇,以人族之聰慧,想要發展壯大,也只是遲早之事。也許十年不成、百年無功,但代代薪火傳承,終有一日可以立于世界之巔。
但人皇偏偏推行所謂仙法,凡我人族盡皆修仙術。仙神的東西好是好,但用起來的代價卻未免有些過于沉重。」
徐容仍舊不認可他的說辭。
「是!修仙術會讓人族受控于神!但那個年代,能有幸活下去都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人皇讓無數人族免于壓迫,過上了太平日子,這就是他最大的功德!」
「那我且問你,神與妖族哪個更容易反抗?」顏如玉看她一時無言以對,接著說道,「想要擺月兌妖族壓迫,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神的控制,可不是靠時間能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