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一直在夢里說,讓我多做善事,不要浪費機緣。我今兒看得到他,把他救下,不僅是善事,也是機緣吶!」
蘇禾簡直是佩服自己的口胡能力。蘇母雖然面上有些狐疑,但到底沒說什麼。跟著蘇禾進了客房。
進了客房,小乞丐筆直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眉心皺成一團,嘴唇發白,面色卻比方才好了許多。
他消瘦的上身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繃帶,桌上銀盆中的血水,地上帶血棉布、血衣都格外觸目驚心。
蘇母驚愕地捂住嘴,瞳孔放大,蘇苗更是嚇得臉色蒼白,躲在蘇母身後瑟瑟發抖。
「他……怎麼傷成了這般模樣?」
「稟夫人,幸虧三娘子救得早,倘若他再挨上幾鞭子,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李大夫幽幽嘆了口氣,「這孩子受過不少苦,身上全是傷疤,四處都是淤青。」
說罷,李大夫拿出幾張藥方給蘇禾,欲言又止。
「大夫,您有何話便說罷。」
看病時,最怕遇到這樣的醫生,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就是不說原因,嚇得人心驚膽跳。
「三娘子,老夫知道您心地善良,那孩子傷得很重,須得好好修養,您若要趕他走,能不能待他傷好後再說?」
怕蘇禾不答應,李大夫又補充一句︰「醫者仁心,我實在不忍心見如此年幼孩子再四處奔波流浪了。」
「您放心,我既救了他,便會對他負責,只要他願意,我不會趕他走。」
語畢,蘇禾看了眼蘇母。她倒是沒反駁,但眉頭緊蹙,沉默不語,像在思索著什麼。
李大夫微笑頷首,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項後便離開了,蘇禾盯著小乞丐包得嚴嚴實實的上身陷入沉思。
糟糕,她忘了問李大夫小乞丐有沒有胎記了。
哎,瞧瞧她這記性!
算了,還是待他換藥時,再來確認吧。
三人退出客房,蘇母沉默片刻,面色凝重問道︰「禾兒,你當真想將他留下來?」
蘇禾慎重地點點頭,心卻咯 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兒。
難道蘇母不想留下小乞丐?
不應該呀,在她的記憶中,蘇母是那種路上遇見流浪的貓狗,也會無比憐惜著撿回家的人。
「你阿爹才復職,咱們回京途中又遇到刺殺,這小乞丐身份不明,我擔心……」
高懸的心緩慢落下,蘇禾舒了口氣︰「阿娘放心,女兒保證他對國公府沒有有任何威脅。」
倘若他真另有企圖,當初就不會只搶了她的荷包逃走了。
聞言,蘇母沉吟片刻,無奈嘆道︰「也罷……天色也不早了,等你阿爹回來後再商量吧。」
「什麼事等我回來商量?」話音剛落,前方便傳來蘇父的聲音。
三人循聲而望,蘇父頭戴黑色官帽,身著一身深紫色官府,面帶微笑,施施然朝她們走來。
「今日散朝怎麼比昨日早些?」蘇母接過他取下的官帽,自然地為他拂去肩上的灰塵。
「朝中並無大事,陛下也未曾私下召見我,便回來得早些。」說罷他看向蘇禾,慈祥問道,「禾兒,今日初入學堂,感覺如何?」
蘇禾心虛地躲開視線︰「還、還行吧。」
不過是惹了個有權有勢的靜平郡主,大鬧飯廳被勒令停課而已。
「你閨女兒出息了。」蘇母睨了她一眼,打趣道,「才入學就被停課也就罷了,還從外面撿了個來路不明的小乞丐回來。」
蘇父也看了她一眼,笑道︰「果然是出息了?好好和阿爹說說,停學是怎麼一回事,小乞丐又是怎麼一回事?」
無奈之下,蘇禾再一次簡明扼要地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完完本本講了一遍。
哎。今日的她不是蘇禾,是蘇.故事機.禾。
「豈有此理!」听完,蘇父斂去臉上的笑意,怒道,「小小御史之女也敢欺負我女兒?真以為只有御史會告狀?」
「阿爹,」蘇禾趕緊拉住他,「陛下日理萬機,這樣的小事還是不要麻煩陛下了。」
「禾兒當真是長大了。」蘇父慈愛地拍了拍蘇禾的肩,神色認真道,爹爹不怕惹事,倘若今後再有人敢欺負你們,我定要十倍百倍還回去。」
兩姐妹相視一笑,重重點頭。
蘇父沉吟片刻,緩緩道︰「至于那小乞丐,先留下來,多派些人手嚴加看管,是去是留,等他醒了再說。」
*
太陽落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明晃晃的圓月又爬上了夜幕之中。
吃完晚飯,蘇禾趁著散步的空檔,走到了小乞丐休息的客房外。
門口果然多加了幾個護衛看守。正在斟酌怎麼開口時,兩個侍女端著洗漱的盆子和傷藥紗布朝此處走來。
「咳咳。」等侍女朝她福了一福後,蘇禾故作鎮定,「還愣著干什麼,快點跟我進來。」
「是。」兩位侍女狐疑地對視,跟在蘇禾身後進了房門。
「三娘子,您……」
蘇禾隨手為自己倒了杯茶,低頭飲了一口︰「你們不用管我,直接給他上藥就行。」
「是。」
侍女相視一眼,麻溜的拆繃帶、調藥膏,不一會兒,小乞丐身上的繃帶便拆得差不多了。
蘇禾直勾勾地線望向小乞丐瘦得只剩骨頭的胸口——淤青、鞭傷、刀傷,新舊傷疤交錯,什麼都有,卻唯獨沒胎記。
不過,這年代乞討有這麼危險嗎?
他……該不是被人虐.待後逃出來的吧?!
*
雖只上了半日的學,但因飯廳發生的那遭事,蘇禾一戰成名。
第二日進學,從學堂門口到去往竹野院的途中,同窗們看她的眼神都別有深意。
或同情,或冷漠,或幸災樂禍,或竊竊私語。
從只言片語中,蘇禾听到什麼惹麻煩、不安寧之類的字眼。
她一頭霧水。
事情不是都已經解決了嗎?莫非是黃雲露又作妖了?
心中隱隱飄過一陣不祥的預感。
她踏進苑門,哄鬧聲驟然停息,眾人的視線紛紛匯聚在她身上,尤其是旁桌的圓臉小娘子,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反觀黃雲露,則是一臉怨恨地瞪著她,眼底閃過幾絲憐憫與不屑。
憐憫??!
見鬼!這黃雲露怕不是被鬼附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