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楮後,海燃躺著沒動,只是一眨不眨望著體驗艙艙頂上的小玻璃窗。
她從這道門出去過兩次,第一次是白明朗把她「喚醒」的,第二次是她自己清醒後為了尋找同伴爬出去的。
可現在,海燃一動都不想動。
她沒忘記在三發劇本殺里自己曾經冒出的那個可怕的念頭——
在過去5年的時間里,她到底只是失去了記憶,還是根本成了毫無知覺的植物人?
事實上,關于這問題海燃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了。
現在她只不過需要有個人幫她驗證一下。
然而就在指尖踫到艙頂的瞬間,海燃又猶豫了。
有個詞叫做「近鄉情怯」,很多時候這個詞更適合改成「近真相情怯」。
有多少人成天叫囂著寧願在真相里痛苦也不願意在謊言里糊涂,可真的到了真相大白的那天,最先接受不了的就有可能是當時喊聲最高的那批人。
海燃自問也想知道真相,但她很清楚自己也很害怕真相。
因為她想知道的真相里,涉及到了她目前為止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一個人的生死。
而那個人的生死,很可能跟她有關。
海燃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總要面對的。
不要逃。
再次緩緩睜開眼楮,海燃伸手將艙門輕輕按開。
讓她意外的是,艙門外辰星正抬起手,看樣子似乎正打算上來叫醒自己。
看到海燃自己開了門,辰星不由得放松了許多。
辰星沖海燃伸出手試圖幫她一把,臉上的笑容比起之前的無所謂也多了幾分真誠和熱情︰
「還好你醒了,再不出來我都要以為是不是體驗艙出故障了。」
海燃微微揚起嘴角,握住辰星伸過來的手,一個借力輕盈地跨出了體驗艙。
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手環,海燃問到︰「現在還沒收到下一輪劇本殺的開本提示,你要不要先出去休息一下?」
辰星毫無察覺地下意識回答︰「不出去了吧?在這兒等著隨時能接到通、知……」
辰星說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了什麼,瞬間一副闖了禍的模樣不安地看著海燃。
海燃定定地看著辰星,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微笑著搖了搖頭。
垂下眼簾,海燃努力掩藏起眼底的一抹酸澀。
這還是辰星第一次在人前這麼手足無措, 尤其對方還是個女生。
囁嚅了兩下,辰星一臉愧疚地輕聲道歉︰「對不起,我、我其實也是上一輪劇本殺回來的時候,被、被叫住談話才知道的……」
海燃抱著雙臂靠在自己的體驗艙上,目光始終望著地面,語氣一改往日的干脆利落,溫柔了許多︰
「沒關系,我理解,我只是想確定一下實情罷了。」
海燃越客氣,辰星越害怕,就連額角都不由得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小姐姐,求求你好好說話!
要不懟我兩句或是教教我怎麼做人?
你這麼安靜柔和,我很慌啊!
海燃可沒心情照顧找罵的孩子,她要在這短暫的間隙里捋清劇本殺之外的情況︰「所以,你在哪里看到的我本人?」
辰星困難地吞了吞口水,試探著問到︰「我能不能先問一下……你是全想起來了嗎?」
「什麼?」
海燃終于抬起了頭,眼神中也瞬間重現之前的冷靜清明。
看到熟悉的眼神,辰星慌亂的心稍微平復了一點,結結巴巴地試圖闡述清楚白明朗的交代︰
「因為之前白隊、白明朗說,不能……呃,拔苗助長,給你太多外界刺激。好不容易這次成功讓你介入了系統,要想辦法讓你自己記起來……」
海燃一挑眉毛︰「那白明朗有沒有跟你們說過,‘記起來’和‘醒過來’可是兩回事兒。」
辰星一頭霧水。
拜托!
他又不是搞心理學的,也不是搞臨床的,怎麼可能知道這有什麼區別!
看著辰星又有點兒慌張起來,海燃輕笑一聲︰「開玩笑的。我已經記起來了,所以你不用再費心思避諱什麼了。」
不得不說,辰星還是很謹慎的。
即便海燃這麼表態了,他在說話的時候依然也秉持著「三思而後行」的原則,能不答就不答,能少說就少說。
這麼彎彎繞了幾圈,海燃也有給他搞服氣了︰「行吧,你就告訴我,你們真正‘出去’的時候,是怎麼做的?」
辰星萬萬沒想到結束語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下意識指了指某個方向︰「那不是有道門嗎?」
「上線前的流程訓練有說過,下線時第一步是思維意識在這個體驗艙里醒過來,第二步是從那個有象征意識的門走過去,就能續接上自己的本體回到現實世界里了。」
海燃順著辰星的手指望著遠處的一片白茫茫,片刻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辰星小心翼翼地問到︰「如果時間還夠……你要不要出去走走?從上線你就一直在這里吧?」
海燃抿抿嘴,搖了搖頭回給辰星一個微笑︰「現在怕是沒時間了。下次吧。」
辰星一愣,下意識低頭看自己的手環。
果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手環上顯示收到了新的系統消息。
第三輪劇本殺已經結束一會兒了,這個時候收到系統消息,除了是下個本兒的上線提示也沒其他可能了。
辰星查看手環的時候,海燃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遠處。
海燃的視野里目力所及之處,盡是一片鋪天蓋地的純白色。
一如她最初來到這里是看到的一樣。
很可惜。
只能等下次了——
如果下次她能夠看到那道門的話。
不遠處,已經站到體驗艙旁邊的辰星回頭問到︰「走了嗎?」
海燃收回目光,毫不猶豫地一腳踏進體驗艙里。
「走吧!」
重重疊疊的迷霧籠罩著整個小鎮,就連天上的雲都助紂為虐般陰沉沉地俯瞰著大地。
海燃站在通往小鎮的路上,看著那個在濃霧中若隱若現的指示牌,恍惚間有種到了寂靜嶺的錯覺。
轉頭看看身後的來路,早已延伸到了不知名的遠方,被同樣的陰雲密布吞噬了去向。
海燃低頭按亮手環,再次看了一眼收到的前置劇情︰
謊言說多了就是真理。這個說法,你相信嗎?
現在是經濟大蕭條時期 ,作為保險調查員,為了保住薪水微薄的工作你主動攬下了到邊遠地方出差的任務。
這就是為什麼你會來到這里原因。
海燃看了看自己的著裝︰黑色襯衫,黑色褲裝,黑色高跟鞋,黑色公文包。
要是再加上一副黑墨鏡分分鐘能串場黑道打手。
搖了搖頭,海燃感受了一下腳下的高跟鞋,確認這種高度不至于把自己摔個狗啃泥之後,邁步向前方隱藏在濃霧中的小鎮入口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雖然海燃自認這種情況基本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然而當她幾乎兩步就跨到了小鎮入口的那個指示牌前時,海燃還是忍不住暗自驚詫了片刻。
神話傳說中的「縮地術」也不過如此了吧!
海燃轉頭看了一眼哥特風格的鐵藝指示牌,不由得嘖嘖了兩聲。
猶大鎮。
這個名字的寓意可不怎麼好,真不知道住在這里的人是怎麼想的。
按照地圖顯示,這個小鎮位于美國和墨西哥的交界線上,按照位置歸屬于美國的亞利桑那州旗下。
然而不知道是太過天高皇帝遠,惹得皇帝都嫌棄,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這個小鎮似乎常年都在「三不管」的狀態。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位于華盛頓的集團總部抽檢時,發現了三份來自于這個偏僻遙遠小鎮的巨額投保需要兌現的時候,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意外。
集團根本沒有在猶大鎮下設任何保險分公司。
離猶大鎮最近的一家分公司也在亞利桑那州的首府——有鳳凰城之稱的菲尼克斯。
換句話說,如果小鎮居民真的有投保需求,就必須穿過大半個州府跑去菲尼克斯才行。
而事實上,直到上個季度為止,菲尼克斯分公司的歷史記錄里都沒有任何一單來自猶大鎮的保險記錄。
也是就是說,這三份巨額保單是這個季度才產生的,而且不是推銷員上門服務的後果——是客戶自己跑到菲尼克斯辦理的。
而讓人感到可笑又讓人感到異常可怕的是,這三份巨額保單居然在入保三個月後同時申請了理賠!
可想而知,這種異常現象自然是引起了集團總部的注意,由此一份進行調查的出差單也擺上了分公司老總的辦公桌上。
正好身為調查組長的「海調查」因為被卷入了公司內部的權力爭斗,為了不用被迫站隊,只能自己毛遂自薦領了這份旁人眼里的苦差事。
拍了拍不存在的塵土,海燃抬頭遠望,試圖找一兩個人問問路。
雖然是個說大不大的小鎮,但對于陌生的外來者,想要立刻在濃霧中辨清方向和各種建築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海燃四下望了望,希望能找到一個本地人當向導。
至少也要問問路吧!
天公作美,就在海燃來回張望的時候,迎面過來兩個騎著單車嘻嘻哈哈的小少年。
看到來人,海燃深知這是可以推動劇情的NPC,于是趕忙迎上去攔住了兩人。
小少年們看著海燃的目光很是警惕,這種非常符合身份環境的微表情讓海燃不由得暗暗在心底贊嘆。
不得不說這套系統的完善程度真的越來越高了,連NPC的小細節無論制作還是還原都相當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