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睡夠的越水遙,去瀧野的床上繼續休息了。
而他和花本鈴音坐在客廳,又聊了一會兒下個星期的手術安排。
「剛好也要到黃金周了……」
瀧野盤算著接下來的假期,「提前一天,從昭和之日開始住院,第二天做手術、第三天出院的話,還有六天的時間可以休息。」
要說彼此的假期關聯得最緊密、最同步的職業,那就是老師和學生了,花本鈴音笑了一下,「今年的黃金周有九天呢。」
「是啊。」
「老師有什麼計劃嗎?」
「計劃麼……待在公寓里繼續養身體吧。」
「說得也是呢……不過,難得的假期,老師不覺得在度假村里休養更加合適嗎?」
瀧野看了看花本鈴音,「鈴音打算出去度假嗎?」
「是呢。」
「哪里?」
「御所湖。」
「御所湖……是岩手縣盛岡市的御所湖嗎?」
「是的。老師去過嗎?」
「我沒去過,不過有點印象……好像是個不錯的地方。」
「是的。花本家在御所湖附近有一棟別墅,里面單獨開挖了溫泉,泡湯的時候,能看到岩手山的雪頂呢……」
「真不錯。」
「因為老師要養病,所以鈴音選的是一個很安靜的地方。」
「嗯……等一下。」
瀧野忽然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對,「因為我?」
「難道說老師更想去別的地方嗎?」花本鈴音問道。
「不是……不對,問題不在這里。」
瀧野看著她,「黃金周……鈴音不是和家人去度假嗎?」
「不是哦。」
「所以,鈴音說打算出去度假,其實是為我安排的度假?」
花本鈴音鄭重地點頭,「是的。」
瀧野陷入沉默,她也沒有催促他做出決定。
「因為是鈴音家里的別墅,所以一直都很方便。老師想過去休養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安排。」
他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至于要不要去度假,還是等手術做完了再說吧
花本鈴音陪著瀧野坐了一會兒,見時間不早,就打算告辭了。
「老師,因為父親召見,鈴音今天下午要回一趟本家……先失陪了。」
召見……真是高端的說法。
瀧野抿了抿唇,「沒事,鈴音回去吧。」
「好的。」
他起身相送,剛走到門口,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伊原。」
伊原理花正從樓上下來,看著門口的兩人,「瀧野……」
「上午好。」
「嗯。」
下樓後,她徑直走進了廚房,打開冰箱翻找著,應該是餓了。
瀧野再回過頭,發現花本鈴音也停下了腳步。
「老師……」
她的視線越過了他,直接看向公寓里,「現在回去還有點早,鈴音想再坐一會兒……可以嗎?」
「當然可以。」
兩人回到公寓里,花本鈴音又坐回原來的位置。
廚房里,伊原理花翻找了一會兒,先拿出一罐啤酒,然後又拿出一袋吐司面包,以及一些食材。
她切了幾片香腸,又撕下幾片生菜的葉子,再擠上一些沙拉醬,夾進兩片吐司面包里,一個簡單的三明治就完成了。
「伊原,你午飯就吃這個嗎?」
「早飯。」
「……」
因為花本鈴音在客廳坐著,她也就一直站在廚房里,背靠著隔斷,三明治就啤酒,一口接一口。
「伊原昨晚睡得很遲嗎?」
「嗯。」
「也是因為小百合?」
「嗯。」
「花子在上面嗎?」
「嗯。」
真冷淡啊……
瀧野抿著唇,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
是因為她在這里嗎?
而花本鈴音也沒有和他或者伊原交流的打算,緊抿著嘴,誰說話就看著誰。
「鈴音?」
「……」
她看了他一眼,繼續一言不發,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誒……對不起!老師,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事……你要喝水嗎?」
「不用了……」
伊原理花靜靜吃掉自制的三明治,手里的冰啤酒還剩下一半。她一口氣喝完,只覺得從上到下一陣冰涼,胃里有一些翻涌的灼燒感。
「一塊三明治就夠了?」
「嗯。」
看著伊原消失在樓梯轉角,花本鈴音這才再次起身,向他告別。
「老師,鈴音要回去了。」
瀧野現在差不多也明白她多留一會兒的意圖了,卻不好說些什麼,畢竟她確實只是再坐了一會兒而已。
「嗯,後天學校再見。」
送走花本鈴音,他想了想,折身去了樓上。
伊原房間的門關著,她蹲在花子的貓窩邊上,背對著走廊。
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她身後。
「身體檢查,不要緊吧?」
「嗯。」
「這一次回來得很早呢。」
「嗯。」
「小百合還在睡覺嗎?」
「嗯。」
「……」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
「抱歉……」
瀧野笑了一下,在她身邊蹲了下來,伸手撫模著花子。
「身體檢查一切正常。而且前期治療非常順利,下個星期可以做手術了。」
「當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小手術,沒什麼風險,恢復得也很快。」
「當天能出院,手術創口兩三天就能痊愈。」
她嘴角彎了彎,「恭喜。」
「恭喜的話,還是等我手術做完……不,等五年後我完全治愈了,再和我說吧。」
伊原轉眼望著他,仿佛一眼看見了五年後的光景。
「我會記住的。」
花子在貓窩里仰倒著,瀧野捏了捏它的爪子。
「喵——」
它翻了個身,前肢搭在貓窩邊沿,看著兩人。
「話說回來,三明治里沒有培根的話,至少得加個煎蛋吧?」
「原來瀧野對三明治這麼嚴厲。」
「與三明治無關。這是午餐,要有對待午餐的態度。」
「這是早餐……我明白了。」
「另外,剛起床就喝啤酒,還是冰的,也不太好呢。」
「這是得寸進尺嗎?」
「對不起。」
花子忽然豎起耳朵,爬出紙箱,一下子躥了出去。
狸花貓轉眼就消失在走廊盡頭,瀧野收回目光,又望向面前側著臉的蒼白美人。
「伊原老師……」
只吃三明治的話,是會營養不良的。
連嘴唇都沒有血色了。
「能麻煩你幫我做點吃的嗎?我的學生還沒有起床。」
「……」
「拜托了。」
「這是得寸進尺。」
伊原理花放下一盤洋蔥牛肉,也在餐桌旁坐下了。
「萬分感謝……我會負責洗碗的。」
瀧野雙手合十,「我開動了。」
「……」
她看了他一會兒,也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瀧野。」
「嗯。」
「只有這一次。」
「真遺憾。」
「……」她望了過來。
「我知道了。」
瀧野夾肉時,連帶著夾起了一塊西藍花。他猶豫兩秒,暫時放在飯碗的角落里。
伊原看了一眼,說道︰「小百合說,瀧野今天也要去居酒屋。」
「嗯。」
「你可以喝酒嗎?」
「現在不可以了。」瀧野說道,「不過還能喝汽水和果汁。」
她笑了笑,「沒有人是為了汽水和果汁才去居酒屋的。」
「我也不是。」
「那瀧野是為了什麼?」
她夾起一片牛肉送進口中,「擔心我也喝醉嗎?」
「最近總覺得,瀧野對我出門喝酒這件事很在意。」
「那伊原會喝醉嗎?」
「現在不會了。」
瀧野動了下筷子,「不小心」將碗里那塊西藍花撥到餐桌上,遺憾地看了一眼。
「小百合喝醉了會很麻煩。」
「說得也是。」
吃完午飯,瀧野主動負責善後,在廚房里洗碗。
伊原則去越水遙的房間里看了看百合子,替她拉好被子,沒有將她叫醒。
她知道百合子昨晚為了糾正越水遙那奇怪的人生目標,費了多少心力。
「擔任教師嗎……」
伊原在床邊靜立片刻,悄悄退出房間,將門帶上。
身後的門卻忽然打開了。
「小百合老師……」
睡眼朦朧的少女往前走了兩步,腦袋抵在她背後,抱住她的腰,「現在幾點了……我好餓。」
「……」
伊原理花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血液和呼吸也跟著凝固。
「伊原老師……」
她艱難地低下頭。
地上的高城惠子伸出染血的手,抓住了她的腳踝,「老師,你為什麼可以擅自安心啊?」
「惠子……可是死掉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