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就是你說」
「？」
「剛剛就你是說」
顧小顏像是立在水中的白鷺，整個人都有些縮手縮腳地僵直在這兒，一動不動跟蠟像似的。
林小賢剛剛是向她表白了嗎？
林小賢站在很近的地方，干干淨淨的面龐，有著非常認真嚴肅甚至有些嚴厲的眼神。
顧小顏曾經在被子里想象過很多次林小賢放棄青梅竹馬的身份，正兒八經向她表白的場景。
可沒有一個會是如此突然。
而且表情還是這種有點兒凶凶的。
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顧小顏一團亂麻，眼楮艱難地眨巴兩下，看他也不是，不看他也不是。
于是那清澈的眸子就慌慌張張添了一份盈盈的水色，一小片粉暈從脖頸上細膩的肌膚一直爬到臉頰，再爬到了耳根，最後嫣紅一片的時候，她干脆把眼楮給緊緊地閉了起來。
林小賢一怔︰
「小顏你眼楮怎麼了？」
他的手朝滾燙的臉頰踫上來的時候，顧小顏觸電般地跳開。
「呃你沒事兒吧？」
「沒」
顧小顏的聲音弱的不行。
「啥？」
「我我沒事」
顧小顏感覺自己好奇怪啊，太奇怪了。
林小賢剛剛應該是向她表白了，這可是她朝思暮想的時刻。
在顧小顏以往的腦內演練中，此時她應該微笑著點頭，或是直接摟住他的脖子甜膩膩地說一聲「我也喜歡你」。
再豁出去一點，就是她像電視劇里的御姐那樣，勾著林小賢的下巴，然後很霸氣地奪走他的初吻。
當然了，是真正意義上的，會親嘴巴的那種初吻。
可實際上真到了這一刻，顧小顏發現有些不對勁。
因為她忽然覺得
好害羞。
「林小賢」
顧小顏把緊閉的雙眼稍微睜開了一只。
「你今天都不要看我了，我也不看你好不好？」
「哈？理由呢？」
「因為因為我們都長得太丑了」
「？？？」
顧小顏說完繼續扭捏地臉紅著。
真是太奇怪了！為什麼會這樣嘛！
明明這麼多年親親抱抱都不會太過不好意思的。
偏偏在這一刻，顧小顏打心眼兒里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害羞。
從小到大喜歡了那麼久的男孩子，真地說出做你男朋友的時候，這五個字仿佛變成了五個小人兒在她腦子繞啊繞的，讓她暈頭轉向迷迷糊糊的。
而就在這時，大廳里突然有人喊林小賢的名字。
「林小賢！」
「？」
林小賢聞聲四顧，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這聲音是個女人，所以顧小顏也抬頭找起來。
「小賢同學，好巧啊！」
「哦，韓阿姨好！」
迎面走來一個帶著鴨舌帽的女子，面帶笑容，身材雖然沒有剛剛下面那兩個厚臉皮的健身房女人那麼夸張，但也算得上曲線動人了。
韓阿姨？
顧小顏想起了這個稱呼。
孫芬芬上次逛超市回來就說過，認識了他們班一個叫蘇元的同學的媽媽。
「沒想到在這里也能踫到你啊小賢咦？這位是」
「這就是顧小顏，我的發小，也是我們班長。」
韓萱萱的眼神頓時變了一下，頓了頓才微笑著伸手︰
「你好小顏同學，我認識你媽媽哦。」
「阿姨好，我媽媽也提過您。」
顧小顏握了握手，吃驚于她的肌膚之細膩，說是蘇元的姐姐也一點兒也不違和。
她心里很納悶。
蘇元家的方向離萬象城很遠，她媽媽為啥專門一個人跑這里來看電影啊？
然而其實她並不是一個人。
取票機旁邊，一個高高瘦瘦有些帥氣的中年男人朝眾人走了過來︰
「萱萱，熟人啊？」
「嗯嗯，元元的同學們，女生是班長顧小顏，男生就是那個」
韓萱萱馬上迎了上去，挽著男人開始介紹，提到林小賢的時候聲音變得窸窸窣窣起來。
「哦哦，你們好，我是蘇元的爸爸蘇國陽。」
「蘇叔叔好！」
「蘇叔叔好！」
打完招呼，林小賢把顧小顏想問的話問了出來。
本來以為蘇元家那麼遠，這夫妻倆多半是逛街逛到這兒才順便來電影院的。
結果卻並非如此，他們今天過來就是專門來看一部前兩年的冷門紀錄片。
國內院線，但凡正常經營的店都很少會排老片。
更別說紀錄片了。
還是冷門的記錄片。
也就萬象城的百老匯影院有一個「經典重映廳」，會時不時放映一些這種沒人看的片子。
顧小顏之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才和林小賢來看這種片子的。
只是沒想到，蘇元的父母也是專門過來。
老夫老妻的，他們不會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本來之前這個廳只有林小賢兩個人包場，現在就不是了。
顧小顏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卻也不是很在乎。
反正她現在的狀態，也是絕對不好意思再模黑跟林小賢親熱的，所以蘇元父母的到來並不會影響什麼。
「開場了，叔叔阿姨我們進去吧？」
「啊？原來小賢你們也是看這個？」
蘇國陽拿著票，要比韓萱萱要驚訝。
「嗯對，其實我都看過了，只是小顏今天想讓我陪她再看一次。」
林小賢晃了晃手里的票，上面寫著片名︰
《安藤忠雄︰武士建築師》
略帶傳記色彩的紀錄片，展示了世界著名建築大師安藤忠雄的部分創作生活和設計態度。
這片子明顯帶有一點建築學的專業性質。
蘇國陽之所以會來看，是因為他本來就是一名建築設計師。
可林小賢一個高二學生，居然也來看這個，甚至說還看過一遍。
這就讓蘇國陽一下子產生了興趣。
「小賢同學對建築學有興趣？」
「嗯，算是吧，安藤忠雄也是我個人比較喜歡的一個建築師了。」
「哦？為什麼？」
「一個是個人經歷，另一個是個人風格吧，從拳擊手轉到建築師這個經歷本身就足夠吸引我了。」
「那風格上你具體喜歡那一點？」
「呃我比較贊同他對現代機能主義的批判，也就是構成三要素里的自然要素」
「對對，我也一樣！」
蘇國陽和林小賢在檢票口龜速前進，相談甚歡。
一直到了廳門口干脆駐足，兩個人都是神采奕奕，口里不斷地說出一些讓韓萱萱和顧小顏听不懂的術語。
「韓阿姨，他們聊的東西是不是很高端啊？」
「不懂反正這些詞我老公倒是天天念叨慣了，林小賢平時也這樣嗎？」
「不，我也是第一次見他和別人聊這個」
中年男人和少年如同忘年交，不僅看電影的全程都還在低聲交流，而且出來以後還在聊。
聊到最後，蘇國陽干脆跟林小賢加了微信，還拿出一張名片。
「ABC建築事務所主持人首席設計Mr.Su」
林小賢把「Mr.Su」拖著長音念的字正腔圓，惹得蘇國陽一陣摳腦袋，然後大方一笑︰
「哈哈，見笑了，其實洋文就是用來提高逼格的，剛好最近的甲方就喜歡這種，能唬人。」
「嗯嗯，理解理解，叔叔阿姨我們準備吃了飯再回，你們要不一起？」
「不用不用，元元還在家呢，我們回去做飯了，你們慢慢玩啊。」
待到蘇國陽夫妻離開，林小賢終于無奈地搖搖頭，牽過身旁的顧小顏︰
「看你很久沒說話了，是不是覺得他們好礙事？」
「也沒有啦你手」
顧小顏已經不是往日的顧小顏了，被牽個手都要支支吾吾的。
更別提林小賢在她額頭親了一下的時候，顧小顏直接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撒腿跑路了。
身後的林小賢頓時哭笑不得︰
「還沒吃飯呢！你去哪啊！」
「今天就這樣，我我要回去想事情你不準跟過來」
顧小顏要想的事情，一個人肯定是想不清楚的。
于是剛坐上一輛滴滴，她就拿出手機，捂著依然跳的有些快的心髒撥通了電話︰
「喂？快出來快出來！老地方談！」
「出什麼事了這麼慌張？」
「那個就是小賢今天好像跟我表白了」
電話那頭，听到這句話的周佳腦子里忽然出現了短暫空白，手里的自動鉛筆一個失力， 嚓一聲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