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要是沒注意，咋一看還真以為是炒芝麻。」楊偉和楚南面對面坐著，兩人面前的碗里是一盤裹著油面炒的黑色小點。
米蟲，也就是米象。仔細觀察過大米的人應該知道，長期貯存在家里的大米偶爾會出現非常細小，外形有些像縮小版的甲蟲的黑色蟲子。這就是米象，一種禍害大米和面粉的蟲子。
「說實話，我也沒想通他們是怎麼搞到這麼多米蟲的。別人都是在大米里面挑米蟲，這精神病就跟我們普通人不一樣了，這數量，恐怕是在米蟲里面挑大米吧！」楚南面無表情，往自己嘴里扒拉了一塊的，嚼著 里啪啦響。
「嘔！」楊偉往嘴里塞了一小撮，嚼了兩下，做出了惡心的姿態，「這味道可真上頭。」
其實倒也不是說米蟲有什麼特別重的味道，容易刺激人，只是有一點少量的特殊的蟲腥氣，一個兩個的，因為數量少，沒什麼感覺，但是數量一多，這味道就有些明顯了，感覺有點上頭。
單純的惡心。
「還不如炒螞蟻。」楊偉搖搖頭作出評價。
「你吃過炒螞蟻？」
「前兩年有人給我帶的稀奇古怪的地方特產，說味道挺好吃。什麼蟬，螞蟻，多的是。蟬那個個頭和樣子，我屬實下不去嘴，炒螞蟻倒是吃了一點，也許是手藝比較好吧，雖然不怎麼吃得慣，但也算是有點香的。」楊偉感慨。
「也有可能是味道差不多，但是做飯的那個精神病，沒有人家大廚手藝好。」楊偉嗦了一口，干脆不嚼，直接往下咽。
楚南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表情，楊偉愣了一下︰「你這模樣好像還吃的挺香。」
楚南沉默了一下︰「小時候吃習慣了。我爸這個人，他對自己的手藝有著迷之自信，但實際上他做的飯連小柴都不吃。哦，小柴是我家養的一只柴犬。他做的菜，不是生的，就是干脆燒焦了，菜從來洗不干淨，吃到青蟲、蝸牛殼是常有的事情。」
「我還記得我五歲過生日的時候，我媽因為公司加班來不及回來，說讓爸爸帶我們出去吃飯下館子，爸爸卻說他廚藝不錯，給我做飯吃。那是他第一次下廚，我本來以為是爸爸深藏不露。直到看見他炒菜，把自己圍裙點著的時候我都覺得這像是動畫片里一樣，很帥氣。直到看見那些沒辦法直視的菜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不對勁。」
楚南似乎回想起了某種恐怖的東西，臉色有點發青︰「當時我姐不太敢吃，于是夾了一塊菜扔給了小柴，看見小柴吃下去了我們兩人也就硬著頭皮吃了，在只嚼了兩口就吐出來的情況下，晚上我、老姐、小柴集體食物中毒進了醫院。」
楊偉一噎，嘴里的東西差點噴出來，一連咳嗽了好幾聲，震驚的抬頭看著楚南︰「這麼恐怖的嗎？」
乖乖，這威力哪是黑暗料理，這是生化武器吧？
「從那之後我和老姐再也不敢讓他下廚，小柴更是對他有心理陰影，一挨著就慘叫起來，那模樣跟殺豬一樣。」楚南說著又扒拉了一口，搖了搖頭，「早上那個鎮定劑巴豆醬跟他做的土豆泥差不多是一個味道。」
「龜龜，不容易啊！」
「我也覺著，所以第二天我媽到醫院來照看我們，順便決定親自嘗試一下我爸的手藝，我和姐姐都拼命阻攔，可惜壓根擋不住。」楚南抹了一把臉，嘆了口氣︰「吃了一口我爸做的魚，當場吐了出來，沒幾分鐘就口吐白沫，進急救室了，醫院看見是一家人，干脆就把她安排在我們病房。」
「好家伙，整整齊齊啊。」楊偉忍不住笑了起來。
楚南一臉無奈︰「我媽醒來之後看見我爸第一句話就是，要麼你去學做飯，要麼別給我進廚房，再進廚房，老娘給你腿打斷。」
「去學了？」
「新東方。」
「霍，挺專業呀。教會了沒？」
「沒，去的時候交了兩千學費，沒兩天新東方的大廚退了兩千學費還倒貼五百，求他別去學做菜禍害人。」
「哎喲，還能這呢？」楊偉這200斤的胖子笑得渾身肥肉都在抖。
「我爸的廚藝被這麼多人否定，當時就很生氣，說難道我做的菜就這麼恐怖？那要按你們這麼說，我轉行去做個公安局的審訊人員，這間諜不開口我就喂他吃我做的飯，準能撬開他的嘴，是不？」
楚南學著記憶中他媽媽的語氣︰「我媽听了這話，冷笑一聲說︰免了，間諜罪不至此。」
楊偉徹底憋不住了，笑出了豬叫聲，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過看了兩眼也沒有再看。
「絕了。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爸的手藝應該長進了吧？」楊偉舒緩了一下，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問道。
楚南沉默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沒。他是個消防員，我九歲的時候，他在一次火災中為了救人沖進了樓里，那是一棟筒子樓，住戶很多，有許多煤氣罐，他跟戰友搶著把煤氣罐提出來丟到空地上，但是第五次進去的時候，煤氣罐爆炸了。」
楊偉笑容僵硬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嘴里干嚼著，好一會兒才說道︰「別傷心，你爸是英雄，你應該為他感到驕傲。」
「我也覺得他是個英雄。」楚南笑了一下，埋頭吃東西。
不說話，吃東西自然就快了很多。
兩人吃完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食堂，楚南走到了一位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的老人旁邊坐下︰「李主任。」
「院長？小楚？」李主任吃的也是炒米象，此刻抬起頭一看，發現是認識的人，微微坐直了身體，輕輕扳下響指，不過是從小拇指開始往上扳的，「這個時候找我。有什麼事嗎？」
「李主任，巴豆中毒應該怎麼辦？光喝水太慢了，有沒有什麼加快緩解的辦法。」楚南開門見山。
李主任看了看楚南，又看了看楊偉，內心了然︰「你們看模樣不像是中毒很深的樣子。是想逃跑吧。」
楚南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默默看著李主任。
李主任笑著搖了搖頭︰「需要什麼我告訴你們，不過就要你們自己去爭取了。甘草汁，黃連……」他說出了一堆能夠緩解巴豆中毒引發的各種癥狀的藥品。
楚南記住了其中比較常見容易獲得的幾種，但是依舊需要從藥房里想辦法得到這些東西。
「藥房……那些神經病估計也不會同意讓我們進去吧。」楊偉想不到解決的方法，咕噥著，「不過老李生分了啊，好歹以前還借一部說話的……」
「未必。」楚南想了想說道，「周凌晞不一定是周凌晞，他還可以是徐冠林，還可以是其他的醫生。」
楊偉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就是這個意思嘍。」楚南模著下巴，「但是我不確定周凌晞會不會給我們正確的藥，或者干脆就隨便拿點什麼東西糊弄我們，甚至有可能直接來點帶毒的，所以我們需要有個試藥的明面上的擋箭牌。」
「你這人有點邪惡啊……不過我喜歡。」楊偉才不管這事缺不缺德，能活著就不錯了︰「那你打算選誰呢？」
「簡單，我看那兩個挺不錯的。」楚南隨手一指，楊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發現又是那兩個倒霉催的女護士。
「 ，好家伙，你真不是表白被拒絕了，公報私仇？老盯著這兩人禍禍……」楊偉轉過頭來看著他，眼楮里寫滿了懷疑。
楚南沉吟了片刻︰「這是你說的，我可沒承認。」
「……」這麼記仇呢？自己不會也被他記了小本本吧？
不過為了保證嚴謹，不出錯，楚南又走到了她們桌子邊上，坐下來盯著兩人看。
「看什麼看？」此刻這兩個女護理正在痛苦萬分的吃著清蒸皮蛋，那股惡臭的味道，連楚南都有點扛不住。
「其實我是想聞聞你們身上臭不臭，有沒有拉肚子，沒想到你們這麼勇敢！這菜連我都不敢選的，干吃皮蛋就算了，這皮蛋還是清蒸過的，要不是長的不像，我還以為是剛從廁所撈出來的那什麼。」楚南捏著鼻子，吐槽了兩句，直接問了出來，「你倆今天早上吃的是鎮定劑豆醬嗎？」
楊偉心里對著這兩個氣的仿佛隨時可能暈過去的女護理表示12分的同情，同時對于這個過去看起來斯文和氣的男護理的嘴賤程度再次刷了新高。
其中一個女護理想說些什麼，呼吸急促了兩下，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另一個心理承受能力似乎好一點，但是看上去也好像隨時就不行了似的。
「喂，堅強點啊！快說，吃的是不是鎮定劑豆醬！」
「你問這個干嘛？」受害人二號冷冷的問。
楚南想了想，干脆把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總之就是這樣，你們願不願意？不願意就算了，我再去找人合作。這事兒雖然有風險，但並不是完全沒有好處，你們自己想吧，麻溜一點。」
女護士臉色陰晴不定，思考了半分鐘之後一咬牙︰「好。」她們倆人的情況可算不上好，看似清醒，但實際上極度虛弱，各種中毒的後遺癥層出不窮，再加上得不到好的營養補充，能不能活得下去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