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可憐的小布丁

人走了,帶不走任何東西,獨獨留下一地的遺憾和悔恨,牽掛著未能追上他步伐的活人。

「澤陽,澤陽哥哥,嗚……,我叫了,你應我呀,應我一聲好不好,澤陽哥哥……」

原來她輕松月兌口而出的稱呼,對他而言是訣別前最後的牽掛。

若早知道他再也听不見,當初在機場送別時,她就會大方地滿足他,喊到他耳根子起繭為止,

現在不管她再怎麼用力吶喊,蕭澤陽也听不見了,賀董薇緊緊地抱著他,生怕這無情的冬天,連他身上最後的一點體溫都卷走。

蕭澤陽不可能回來了,他的後腦勺被鋼釘板扎穿,汩汩的血水泉涌地往下流,就連他的脊背上也滿是窟窿和紅彩,像是在新年到來前,獨自一人提前穿好的鮮紅新衣,徒增悲涼。

地面上的範小青雙目失焦,臉色煞白得恐怖,捂著肚子跪在地上,

「為什麼偏偏是他,人人都愛你,他們心里只有你,」範小青嗤嗤笑了起來,

「賀董薇,你什麼都有,可我只剩他了,為什麼,為什麼你連我最後的東西都要搶走,」

她眼里是看不盡的絕望,卻又平靜得可怕,

「他明明已經對我回頭,我是可以把他的心捂暖的,他答應我會回家吃飯,我們還約定要一起去產檢,我要的不多,我就想要個家,」

範小青停頓了好一瞬,眼神瞬間明亮,像陡然積攢了邪氣的女圭女圭︰「……是你該死,是你,是你毀了我的一切!」她瘋狂地吶喊,

她趁旁人不注意,奪走了警官正在收集的凶器,不敢不顧地扎向了凌厲,

「他死了,你就去陪他!」

範小青不能跳下深坑殺了賀董薇,就只好殺了地面上這個她一心護著的男人,讓她落得和自己一樣的結局。

誰又能料到,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竟有這般窮凶極惡的爆發力,用自己的肚子當武器,撞開所有警員,奪刀殺人,竟還一擊即中。

毒蠍遺留下來的復仇之刀,終究是扎進了凌厲的胸膛,可對疼痛已經麻木的他沒有絲毫的反應,反而麻木地看著摟著蕭澤陽悲痛的賀董薇。

他不知道該用悲還是該用喜,是愛還是恨去看待這一切,那個男人用自己的命換走了賀董薇的愛,她也注定會惦記他一輩子。

那不比範小青這一刀要狠,因為他一旦計較,就是和一個對他有恩的死人過不去,

他這輩子最不想欠人東西,更何況是蕭澤陽的。

他的膝蓋再也無力支撐身體,萬千言語卡在了胸口,給了血洞無限的擠壓動力,衣衫下,血流如注。

「哈哈哈哈哈……痛快,都去死……哈哈哈……」毒蟹暢快地仰天大笑,

這屋里發生的一切,原本就在他的計劃之中,他早就料到自己沒能逃出警方的追捕,所以就用綁人勒索的招數,吸引這幫亡命歹徒為自己賣命,讓他們去吸引警方的注意力,而他就可以抽空擊殺凌厲,

屋內的陷阱就是他留下的後招,

屋內有炭火,他又提前把賀董薇兩人的衣服扒了,在海上沒能擊殺凌厲成功,他們就一定會返回來烤火,只要進了屋,在他們降低防備的時候,不管是誰站在上面,他都一坑埋了。

誰說歹徒到了窮途末路就會慌不擇路?他偏要反其道,他們以為他已經逃走,殊不知一直在暗中埋伏著給他們致命一擊。

沒能親手殺了凌厲,但這個結果,他很滿意。

「哈哈哈哈……」

賀董薇胸口像被人千斤墜狠狠地鈍錘了一番,揪疼得喊不出話,懷里的人她留不住,地面的人他也救不了,

耳邊盡是狂笑和嚎哭,撕心裂肺的痛罵,還有亂作一團的步伐和呼喊……

「控制住她!」

「長官,她流血了……羊水破了,」

「不要……阿……厲……」賀董薇喘不上氣,唇角發白,感覺不到心跳似的,和凌厲同步倒了下去。

——

這幾天商界再次動蕩,這些時日風光無限的蕭澤陽,被爆遇刺身亡,再次震驚各界。

眼見他高樓起,眼見他樓消失,

以蕭澤陽為首的蕭家也沒落得好下場,蕭氏夫婦更是離譜,兒子沒了,第一時間卻是選擇跑路,

據說是一個涉嫌商業詐騙,一個涉嫌虧空公款,在蕭澤陽遇害後,沒有了鎮壓,都被無所顧忌地爆了出來,大量債主聚集在蕭氏集團樓下討要‘血汗錢’,于是他倆干脆把蕭家公司的所有資金套現,卷款潛逃,

蕭家算是徹底完了。

而賀氏集團,卻一改常態的仁慈,低調地替蕭家結清所有欠款,而內部的奪權風波依舊沒有平息,反而更加激烈,

前段時間被傳昏迷住院,危在旦夕的賀正,忽然精神矍鑠地重新上崗,在賀氏集團和兒媳鬧起了奪權大戰。

而至始至終,賀家的另一位核心人物——賀董薇,卻始終淡出人們的視野,關于她的近況以及蕭澤陽遇害等內幕消息,都被壓得死死的,

因此那些歪風邪氣又吹了起來,有人懷疑是因為前段時間蕭澤陽參與賀氏集團的紛爭,被對方買凶殺害,沒有指名道姓,但用Y姓來揣測闡述的人物,大家都不禁聯系到了楊麗身上,

而有人爆料,看見賀董薇和凌厲被一同送進了醫院,又傳出兩人一同殉情的謠言,

還有人離譜地說是三角戀慘案……

可不管網上討論得多激烈,甚至還鬧了一場不小的抵制賀氏產品的行為,可賀氏集團就是咬著不松口,也不闢謠。

「難道就讓事情這麼鬧下去嗎?」高琴說道,聲音多了些不耐煩︰「現在就是拿回屬于我們東西的最好時機,我不明白你還在猶豫什麼?」

楊麗愁眉不展,單手揉著眉心,手中握著一支簽字鋼筆,那份股東特殊條約的協議,始終沒有下筆,

「薇薇才剛醒,再等等吧!」不想刺激她。

「又要等,那你打算等到什麼時候?等賀正緩過氣對我們發起總攻,還是你要等她身體恢復,等她又來喊你一聲‘媽’,然後你就繼續心軟妥協?心甘情願地呆在賀家,繼續替他們賣命一輩子?」高琴情緒波動了起來,「你到底有沒有為我想過?」

一段不被接受的感情,一個不被承認的真心,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在堅持,她實在是走不下去了。

「高琴,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你再給我點時間。」楊麗難得的低聲勸說,

「那你打算怎麼做?」高琴步步緊逼,非要一個明確的計劃說法,

可一向胸有藍圖,計劃長遠的楊麗卻沉默了,

看吧,她就是在拖延,在敷衍。

高琴心灰地閉上雙眼,掩下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迅速轉身,給楊麗留了一句自嘲似的話︰「呵!我到底算什麼?」

她帶著一股決然的氣勢走出了楊麗的辦公室,在眾目癸癸之下,第一次作出了不符合她人設的事情來,

「高秘書,這是……早退?」

「好像是,」另一同事目瞪高琴提包氣沖沖離去的方向,認同地點頭,

「見鬼了,最近公司那麼亂,楊總脾氣反而溫和了,高秘書的脾氣反而暴躁了不少。」

「哎!她們剛剛在辦公室說什麼了?」又一八卦的同事湊了過來,

楊麗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拉開,一臉寒冰地掃射那幾個‘非法聚眾’的隊伍。

幾人立馬逃散,辦公室瞬間恢復了‘世界和平,歲月靜好’。

高琴沒有被楊麗的敷衍氣到,反而給了她進擊的決心,她直接開車去了醫院。

楊麗舍不得,可高琴沒有那樣的感情包袱,她的前半生,所有的決定和脾氣都是圍著楊麗轉,她以為自己足夠理解,足夠包容,就會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

可到頭來就是感動自己罷了,她不想忍了,她不肯做決定,那就由她來做。

有些事情,注定要找當事人說清楚才能解決。

高琴顯然在氣頭上,現在給她一個喇叭,她都敢對著全世界宣揚︰受委屈的人又不止她賀董薇一個,憑什麼她一難受所有人都得給她讓路?

而此刻的賀董薇,正在嬰兒病房觀看出生沒幾天的‘小布丁’,

小布丁是個早產兒,就算把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小小的一團,薄透的皮膚插滿了管子,小手緊緊拽著衣角,那麼脆弱,又那麼頑強,看得賀董薇渾身犯軟,

她努力抬起頭,不讓自己發酸的眼淚往下掉,

她的眼楮泡過海水,又哭得太嚴重,有發炎的癥狀,才剛揭紗布第一天,她就跑來看小布丁的情況,

在偌大的醫院走廊,一頭是無菌房里弱小無辜的生命,一頭是重癥病房里昏迷不醒的愛人,賀董薇無措地靠在玻璃窗上,

範小青故意傷人,又因為受的刺激過大,被確診精神失常,已經被押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療,就算現在把孩子抱到她面前,她都不一定認為孩子是她自己的,

她已經失常到認為全世界都是她仇人的地步,見人就撲咬。

一想到為救自己而死的蕭澤陽,賀董薇的情緒就接近崩潰,眼前那個小生命,未能看自己的親生父母一眼,沒爹疼沒娘愛,無辜得可憐。

「可憐嗎?人活著不就是來遭一場罪嗎?每個人都可憐,」

一個平靜溫和的聲音在賀董薇耳邊響起,

「琴姨?」賀董薇努力刮掉眼中的霧氣,看著忽然出現的高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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