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同床共枕道路上的絆腳石

「我當然不理她,吵架氣勢不能丟,我就給她留了一個高貴的背影,讓她在那里跳腳。」賀董薇如是回答,說得有些過于輕松,還有一點點炫耀的味道,沒有留意凌厲此刻不安的眼神。

「薇薇,那你……」他斟酌自己有些迫切不安的語氣,換了一個方式問︰「那你信他說的話嗎?」

「我要是信,她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嗎?先不說她是不是真的給賀家埋了大雷,如果她的還有雷了,我們不接招也得接招,至于抹黑你,我要是真的信一個瘋子的話,才是真的抹黑你。」

凌厲沒有繼續追問,在賀董薇眼里,他一直都是最好的,這種無條件的偏袒,讓他無比的得意和沉淪,可人無完人,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完美的,他只是願意塑造一個她喜歡的形象罷了。

莫娜是結合自己的經歷,篤定他實質就是個毫無感情,心狠手辣的人,而凌厲,他習慣壓制自己的情緒,所以他惡劣的本性可以到達哪一步,對他來講也是個迷。

而他最擔心的就是賀董薇會因為他的不完美而消減對他的偏愛,甚至會畏懼逃離。

——

凌厲家。

兩人一進家門,就听見一陣超月兌凡俗的梵音在整個空間回蕩,隨即就是滿屋子的狼藉,還有一股撲面而來的頹廢氣息,是香火味伴著螺螄粉的腐臭味,和那一聲聲循環往復的大悲咒‘琴瑟和鳴’響起的抽噎。

兩人在沙發後面的地板上找到了鄒曉曉,她正抱著一個帝王棺槨同款的小盒子在地上哭。

茶幾上還有幾個外賣盒,客廳的地板空地,還撒著一些祭祖是用的紙錢,還有吊唁的花圈。

最可笑的是,鄒曉曉這貨,一邊哭一邊用黃瓜敷著面膜,一抽一抽的,眼楮腫得上過擂台似的,卻無淚痕,

見到熟悉的兩人進門,她終于坐了起來,抱著懷里的骨灰盒,聲音沙啞地喊道︰「你們可算回來了。」

「我哭得好累呀,你們要不要幫我續一下,習俗說,哭喪,要七天,可我實在沒有眼淚了,都快干癟了,……蔡萍吶~~媽呀~~,你扔下我該怎麼辦~~~~」

也不知道這中二小朋友是從哪里學來的號喪,吵得凌厲腦仁疼,她手里緊緊抱著的那個棺材骨灰盒格外的滲人。

蔡萍病逝,不是猝不及防的突發狀況,再大的悲痛,在面對她被病痛日日煎熬折磨的痛苦時,早已被消耗得差不多,解月兌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

面對親人的離世,悲痛傷心是應該,但要凌厲學著鄒曉曉這般悲痛欲絕地嚎啕大哭,他做不出來,更何況她對蔡萍的感情是復雜的,愛和恨都算不上,在他人格形成的最重要階段,她缺失了二十年,再濃烈的感情,也會被歲月淡化,她就是一個曾經和他很親密的陌生人。

那個人在他心里挖的傷口,早已長出了新肉,就算她人沒了,他的心也不會疼,只剩喟嘆和對不完美結局的一點點酸澀罷了。

只有賀董薇這種特別容易被情緒感染的人群才會受影響︰「曉曉,別難過了,我們把蔡阿姨放回去,讓你媽媽安心走好不好?」

鄒曉曉一愣,暫停了哭嚎,看著賀董薇通紅的眼楮發問︰「我媽不是在殯儀館嗎?」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都難以理解對方的具體意思,「那抱著的……」是誰?

鄒曉曉恍然大悟,繼續悲泣起來,撫模了一把骨灰盒說道︰「這個……是我給蔡萍,嗚,買的……新房子,秦始皇……同款,老板說……能庇佑~~~子孫,你看,我一拿出來,你們就回來了,啊~~~~~蔡萍哎~~~~媽呀~~~~」

外人要是看了,十有八九會懷疑蔡萍是不是被這中二貨氣死的。

整個房間都回蕩著她波浪線的嚎啕哭喪,一波沖一波,直搗活物的中樞腦仁,非得全部送走不可,就連剛回家的小弟,也提不起興奮勁兒,一臉嫌棄地脖子後仰,來抗擊這‘死亡波浪’的沖擊。

凌厲一把關掉音響里循環不斷的‘大悲咒’,命令道︰「閉嘴!要哭墳對著墳頭再嚎,給你一個小時,把你這堆雞零狗碎清干淨,否則我就把你清干淨!」

屋內一地的紙錢凌厲忍了,可這新買的滑板、樂高和音響設備是怎麼回事?買紙錢送的?

凌厲甩手回了房間,鄒曉曉被吼了後,情緒一下子高漲到了頂點,

「啊~~~這後哥呀,我媽頭七還沒過,就開始虐待我,我隨她去算了……」她嚎歸嚎,身體相當誠實,已經開始爭分奪秒地打掃起來。

這副場景,賀董薇忽然悲傷不起來了。

——

論兄弟,阿虎絕對算得上滿分,之前凌厲托付給他的事情,他絲毫也不敢懈怠,知道凌厲的計劃後,很厚道地幫他安排了蔡萍的後事,該做的都做了,就等著她回來給蔡萍上最後一炷香。

蔡萍的葬禮,簡簡單單,鄒家的親戚不多,凌厲家更不用說,能來的人都是那些和他出生入死過的兄弟,

凌厲給蔡萍找了一塊絕好的墓地,下葬那天,秋高氣爽,風和日麗,這樣的天氣里,並沒有給喪事添加壓抑的氣氛,

大概是有外人在,鄒曉曉正常了許多,一身黑色,大墨鏡蓋著她燈籠腫的眼楮,嘴巴抿緊,露出的尖下巴,看上去和凌厲一樣的高冷。

用她中二少年的思想說,「失常是對離世親人最大的悲痛的表現,這是年輕人的儀式,從此,我將蛻變成長,堅不可摧。」

哪怕蔡萍的喪事辦完,鄒曉曉‘失常’後遺癥偶爾還是在的,比如持續好多天的孩子氣,每晚向賀董薇索要‘母愛’,非要和她同床共枕。

一天兩天,凌厲就忍了,可一個月都過去了,她似乎把賀董薇當成她的私人‘暖床丫鬟’,網也不上,游戲也不打了,每天兩人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躲在房間里,窸窸窣窣地傳出耐人尋味的聲音。

這天凌厲實在耐不住好奇心,趁兩人還沒關門時,靜靜地倚在門邊,把頭探了進來,

身體藏在被窩里‘鬼祟’的兩人,背對著凌厲,不知道在秘密研究什麼,神色激動,

正當凌厲想湊近看時,鄒曉曉立馬感覺‘危機’,「嗖」地一下把頭探了出來,

「出去,這是女寢!」

‘守紀律’的鄒少女立馬化身了舍管阿姨,對著凌厲這個渾身散發登徒子氣息的壞男人下了嚴厲的警告。

明明是自己家,卻被劃出了禁地,沒有比這更憋屈的房東了。

凌厲雙手交叉,感覺自己忍這‘失常少女’好久了,都已經看不出她還有悲傷的痕跡,這難不成是‘失常’到後期,開始叛逆還會傳染的跡象?

把他家純淨的小薇薇徹底染成了她的‘狐朋狗友’,開始把他排斥在外了。

他倆剛升溫發芽的愛情幼苗,要是遭遇霜降,這還得了?

「那請你回到自己的寢室,」我忍你很久了。

鄒曉曉听不出凌厲即將‘揭竿起義’的語氣,可賀董薇卻聞到了,立馬鑽了出來做‘和事老’,

「沒事,那個,天冷了,我倆一起睡取暖。」

「那你去我被窩,我給你暖腳。」凌厲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對兩人前後的態度天差地別,既不把鄒曉曉當外人,也不把她當自己人。

「哇!听听!這是正經男人說的話嗎?再不走我可要耍拳了。」

面對鄒曉曉‘女拳’味十足的逐客令,凌厲不想與她計較,眼神勾人似的看著賀董薇,

賀董薇迅速移開自己的目光,看了一眼床頭櫃的大字鬧鐘,故作驚訝說道︰「呀!都九點了,哎呦,好困好困,孩子明天還得上學呢,睡了啊,晚安!」

她打了個哈欠,無情地關上了房門,轉臉立馬又投入了和鄒曉曉鬼祟的行為中。

「鎖門了沒?」

「鎖了!」

「我房里還有半屋快遞沒拆,實在沒地方落腳,謝了。」

「團結合作嘛……這個怎麼裝?」

「很簡單,把說明書拿過來我瞧瞧……」

剛獲得巨額‘遺產’的鄒曉曉,趁還沒被奪回之前,一口氣滿足了自己所有的‘願望’,要不是凌厲把卡拿回得早,她已經有購買故宮的妄念了,

那天客廳里堆積的狼藉,只是她治療傷痛的冰山一角,要是被凌厲看到她房間里買了一個‘淘寶’回來,還不得把人轟出門。

而她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使用苦肉計,利用賀董薇的同情心,甚至忽悠她,聲淚俱下地闡述那些東西都是蔡萍生平最喜歡的,她買回來也只是為了了結一個念想罷了,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和凌厲如出一轍,真是一脈相承,甚至青出于藍勝于藍,擦淚的紙巾能擰出半杯水來,

最後人傻錢多脾氣好還‘母愛’泛濫的賀董薇,竟還自掏腰包,繼續為她添置了許多‘蔡萍的遺願清單’,

若是蔡萍知道自己養了這麼一個‘大孝女’,會不會詐尸地起來看她最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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