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反骨!」
「讓你不听勸!」
「讓你學那個不孝子!」
……
愛之深恨之切,這正是賀正對自己兒子的感情。
兩人斗了半輩子,明明心里都知道不可能把對方當真正的敵人,可一旦相處起來就是天雷勾地火的激烈,直到最後,一方沒了,再也沒有可以‘泯恩仇’的可能,當初被‘天雷’劈過的瘡痍心田,就成了永遠無法修復的地界,
如今賀董薇踏足他老爸的老路,無疑是想接盤那場沒有勝負的戰爭。
賀正罵得凶,揍得狠,尤其是打在凌厲身上時,比披甲上陣的老將軍還凶猛,不把人斬殺誓不罷休。
賀董薇直接站了起來,正臉迎接賀正即將揮下的拐杖,「你打呀,你打死我呀,好讓我和爸爸一起團聚。」
賀正的拐杖停在了半空,渾濁的眼珠里渾然覆上了一層灰蒙,就像墳場上透出的無力和絕望,死氣籠罩了他全身。
他高高舉起的拐杖最終還是輕輕地放下,不著痕跡地把身體的重心放上,冰冷地轉身,
「從今天起,我賀正沒你這樣的孫女,滾出去!」
吵贏長輩的代價,輕則三餐斷供,重則就是像賀董薇這樣,被掃地出門了。
賀董薇連行李也不收,第一時間去‘解救’了小弟,
這老狗,在見到撐腰的來了之後,瞬間變得威猛無比,狗仗人勢地對著看管它的安保齜牙咧嘴,「汪汪汪」地叫罵了半天,像和對方有‘割蛋’之恨。
「好了好了,不跟他計較,咱回家。」賀董薇好生安慰著,
她一手拉著凌厲,一手牽著小弟,一家三口,抬頭挺胸,‘浩浩蕩蕩’地往大門的方向去。
走就走,就算是被掃地出門,氣勢也不能丟。
「薇薇!站住!」蕭澤陽追了出來,
看到來者不善,小弟同志嚴陣以待,把它那股‘悍狗罵街’的勁兒又提了起來。
「你不需要給我一個解釋嗎?」蕭澤陽質問道。
凌厲上前一步,擋在了賀董薇身前︰「我就是解釋。」
「唔~~~」小弟及時的刷存在感,喉嚨里發出警告的嘶吼,毛發全都支稜了起來,只要凌厲一聲令下,它這個馬前卒一定會肝腦涂地沖鋒陷陣。
賀董薇嚴重懷疑,小弟總是不待見蕭澤陽,是不是凌厲在背後唆教的,今日一見,八九不離十了。
賀董薇把狗繩遞給凌厲,「你先去車上等我。」
見凌厲無動于衷,依舊和蕭澤陽在用眼神交戰,賀董薇又催促了一次,把他往大門的方向推了一把︰「听話,我很快回來。」
凌厲倒不是怕賀董薇再次被蕭澤陽拐跑,他就是純粹的不想讓蕭澤陽靠近她,更不想他們兩個有單獨在一起的時候。
蕭澤陽人面獸心,虛偽的面具蓋了一層又一層,連精明的賀正都被他蒙騙,凌厲可不得小心把自己剛和好的媳婦看緊麼。
但既然媳婦都說很快回來,那他就姑且等那麼一兩分鐘,不能再多了。
凌厲沒有上車,而是靠在車門,遠遠地盯著賀董薇兩人,無時無刻都在顯示他的佔有欲。
媳婦是我的,必須在我視線範圍內。
賀董薇可沒空管凌厲這種‘妒婦’心理,轉頭面向蕭澤陽那一刻,她給了蕭澤陽前所未有的決絕神色,
「我需要給你什麼解釋?你是覺得我之前沒有把話說清楚是嗎?還是覺得媒體報導的一切,讓你成為了別人的笑話,而覺得憤怒?如果是這樣,我做得確實不對,可我並不想道歉,因為是你們騙我在先。」
「你是不是想說我們的十年算什麼?喂了狗?」賀董薇重重嘆了一口氣,「澤陽,我一直都覺得你很好,好到我即使很憤怒,可依舊對你有愧疚,你要我給你一個解釋,我的理由就是,偷來的感情,注定不會長久。」
賀董薇的目光逼人,蕭澤陽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虛,但很快掩飾了下來。
他所有見不得人的秘密都掩藏得很好,不可能有人知道,更何況賀正都已經承認了當年的謊言行為都是他干的,其他秘密賀董薇不知道,就更沒有理由責怪他,除非……
不,明明幾天前他們的關系緩和了不少,一定是凌厲,在她耳邊說了什麼不利于他的話。
如此一想,蕭澤陽積攢已久的怨氣終于冒出了硝煙︰「你還是怪我沒把實情告訴你對不對?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麼,才讓你對他這麼死心塌地?」
「你告訴我,我和他,我究竟差在哪兒?他給你灌了多少迷魂湯,才讓你一次又一次地對我說這些挖人心的話,」蕭澤陽激動得抓住了賀董薇的肩膀,
遠處的一人一狗,身體同時激靈地上前一步,凌厲抿著嘴,目光發黑的寒冷,小弟則齜著牙,豎著起了飛機耳,後腿微微彎曲,做好了戰斗姿勢。
賀董薇雙臂往外推,用力掙月兌了蕭澤陽的禁錮,而蕭澤陽則又恰好看見賀董薇手腕處的勒痕和淤青,
他抓著賀董薇的手腕︰「你看看,你看看你現在,你圖什麼呀?我把你當寶,連你一根手指頭都不舍得踫,可你為了他卻可以連命都不要,你當初不也是這樣愛我的嗎?你怎麼說變就變?我為了得到爺爺的認可,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將來,我一直都在努力,我做到了,可你卻跟我說你不愛我,你愛的是別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是不是你們女人都喜歡犯賤,就喜歡粘著把你當草一樣對待的男人?」
賀董薇總算找到說服自己不去責怪蕭澤陽當年撒謊的理由了,原來他一直都覺得當年自己舍命救她的初心,是因為愛他。
他的所有溫柔和包容,十年的陪伴,除了有感激,還有他以為的雙向的愛戀,可是,她明明和他說過的——她喜歡的人是凌厲。
她不知道蕭澤陽現在的激動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不甘,甚至也有可能是在演戲,
如果她把自己救他的原因跟他坦白,甚至把他偽造信件的事情也說出來,他會不會被刺激得要暴走?
不管出于什麼原因,賀董薇都不想追究了,即使她曾經確實告訴過他,自己喜歡的人是凌厲,可她也說過,她不會放棄蕭澤陽。
這可是守了她十年的人,她做不到像對待莫娜那樣狠心,把一切都撕開,把他徹底毀了才罷休。
賀董薇任由他推搡搖晃,大聲質問,直到凌厲看不下去,上前把人奪了回來,他的眼神同樣要吃人。
賀董薇握著凌厲的手,防止這個一級危險的‘暴走源’率先爆破。
她聲色平靜地說道︰「澤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對我很重要,我救你是應該的,因為你是一個值得我舍命交的朋友,你沒有什麼不好,一點都不比阿厲差,可他就是對我的口味,我不信你那麼了解我的人,會不知道我的口味。」
她還是選擇把體面留給蕭澤陽,但願他會想明白吧。
「既然我和阿厲的事情被報了出來,面對媒體的詢問,你也無須回避,我確實是……重新愛上了他。」
這種事情,不管澄不澄清,她都被釘在了恥辱柱上,還被掃出了賀家,這結局,應該已經夠‘大塊人心’了吧,沒必要再賠上一個蕭澤陽,反正她也不上網,還怕一幫‘吃人’的‘小鍵盤’不成?
賀董薇頭也不回地拉著凌厲離開,無處宣泄的蕭澤陽,對著賀家的大鐵門狠狠砸了一拳,皮肉瞬間見血,和拳頭顏色對應的,還有他赤紅的雙目。
「你夠狠!」
——
司機不徐不疾地開著車,小弟懂事地趴在賀董薇的大腿上,心情好的凌厲沒跟它計較,
但還是有些坐立不安,主要是憋的,
因為他此刻要是表現得心情很好,會顯得他特別‘小人得志’。
賀董薇也沒有開口和他說話的意思,只是目光憂傷地盯著窗外,敷衍地給小弟順毛,可她皺眉按了自己胸口好半天的時候,凌厲開始慌了。
「是不是不舒服?小杜,去醫院。」
「沒事!就是有點悶悶而已,最討厭吵架了,吵架根本就沒有輸贏,爺爺說不定在用速效救心丸了,我心里悶點不算什麼。」
說是這麼說,可凌厲擔心的理由,比賀董薇驚恐百倍,他真怕賀董薇心髒出點什麼問題。
「我幫你揉揉!」凌厲誠心地伸出了‘援助’。
賀董薇「嘖」地一下,果斷拍掉他這‘不禮貌’的舉動,目光尷尬地看向前方。
他是當車里沒有第三個人了嗎?現在說這種‘色話’都那麼信手拈來,不臉紅心跳了?
他倒是適應得快,也不想想他給人家單純的小姑娘留下的沖擊。
在凌厲投來目光前,司機小杜「啪」地一下,把車內後視鏡收了起來,兩耳不聞車內事,誠惶誠恐地遵循著‘道路交通,安全第一’的駕駛原則。
「不過確實應該去一趟醫院,去看看馨兒。」
雖然不能幫賀董薇揉胸口,不過幫她按摩一下手背的穴位,她倒是沒有反對,凌厲邊揉邊說︰「她現在不在醫院,被高家的人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