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就像賈姥姥進大觀園,把賀董薇家的大宅子里里外外參觀了一遍,郭曉峰頗有商業頭腦地感慨︰「多好的地皮,不拿來蓋房子收租,可惜了,現在最具江湖實力的身份,便是包租公和包租婆」。
幾個小伙伴歡歡喜喜地慶祝一頓,郭曉峰又提議要不要去KTV過把癮,賀董薇猶豫了一下,在趙小米的極力攛掇下,幾人又偷偷瞞著姥姥出去再慶祝一番。
只要不學習,郭曉峰的找樂子的門路總比別人多,都不用提前預定,他直接帶著幾人去了最繁華商業街幻樂城,
前台的服務員美女跟郭曉峰說說笑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趙小米一臉看不慣地刮了他好幾眼,可惜郭曉峰顧著談情,沒空在意她的眼刀子,
領路服務員很快就把他們帶到指定的包廂,此時的郭曉峰把他校霸的社會氣質發揮得淋灕盡致,對一切服務流程,游戲項目和規則都了如指掌,
若不是她帶出來的人是賀董薇,估計他會群發一通消息,呼朋喚友地拉來一幫與他志同道合的酒肉兄弟。
賀董薇幾乎沒來過KTV,一是以前確實還小,父母管得嚴,
二是她沒這個機會,想唱歌當然可以,賀爸爸給她買了一套唱K設備,現在那套設備還擺在家里,給姥姥日常練嗓用了。
幾人玩得正興起的時候,一服務員端著果盤進來,霸著麥克風的趙小米頓時停了下來,只剩下微弱的伴奏仍在繼續,
而其余三人正在認真玩骰子,見趙小米的鬼嚎聲戛然而止,眾人好奇地抬頭,臉色都有些尷尬。
進來的服務員是凌厲,
他也沒想到賀董薇他們會在,KTV的燈光很暗,但各色的彩燈照得眾人的臉青紅交錯,
大家面面相覷,相顧無言,凌厲面無表情地退了出去。
眾人回頭看著郭曉峰,他把眼楮瞪大,無辜地解說︰「我真不知道」。
他們或多或少都知道凌厲的家庭狀況,雖然他和賀董薇一樣都沒有父母,但他卻沒有賀董薇那麼好命,他必須很努力才能活得像他們這樣正常體面。
他也想融入大眾,可他沒有選擇的余地,他沒有讓他撒嬌,任他揮霍的父母,他孑然一身,無數次告訴自己,他的體面,他的尊嚴,不是別人給的,是他自己掙的,
以為無視周遭的嘈雜細語就可以繼續前行,但熟人相視,彼此身份不同時,他那份可憐的高傲自尊卻不堪一擊,碎了一地,可他也只能強裝自己並不狼狽地轉身。
他以前不在乎,是因為他心里根本無人可在意,可他現在不得不承認,他心里裝了在乎的人,
他沒有可以讓自己看起來光鮮的外套,更不想他在乎的人看見他狼狽的一面。
凌厲垂著肩膀,靠在牆邊,只是輕輕吐納了一口氣,卻仿佛已經吐掉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氣。
包廂里,大家都中規中矩地玩著剛才的游戲,卻已沒了剛進來時的氣氛,大伙心照不宣地閉口不提剛才尷尬的踫面,
賀董薇進了包間的衛生間,她想靜待幾分鐘,
郭曉峰見她進去,也找了理由說︰「那個,我去外面放個水」。
到底是包廂外邊,還是KTV外邊,他沒說明白,
趙小米和蔡蔡兩人難兄難弟地對視兩秒,惺惺相惜地踫了一個杯。
郭曉峰說好去放水,其實他是想出來透透氣,一個人蹲在KTV後巷吞雲吐霧起來。
凌厲恰好出來扔垃圾,見到郭曉峰一人在那里獨自‘享受’,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郭曉峰抬眼看了一下,很仗義地掏了一根煙給他。
兩人動作都十分熟練,一人點火,一人用手擋風,各自猛地吸了一口後,又暢快地長舒一口,
郭曉峰干脆靠在牆邊,懶散地問︰「什麼時候學會的?」
凌厲直白地敷衍︰「在你學會叫爺爺前」。
郭曉峰又吸了一口,嘴里吐霧的同時還帶出了一個不屑的‘切’字,
「亂佔便宜不長命,我爺爺英年早逝」。
兩人又陷入了幾秒的沉默,郭曉峰開口說︰「我真不知道你在這兒,別介意」。
凌厲淡淡地回一句︰「干這兒活又不丟人」。
郭曉峰︰「確實不丟人……」,
他又吸了一口煙,把煙霧吐干淨了再說︰「你比我強」,他轉過頭強調地解釋說︰「我是指獨立這方面」。
「你這里還缺人端盤子不?」,他又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凌厲幸災樂禍地問︰「被貶了?」
郭曉峰不屑地說︰「本太子身為王位的唯一繼承人,哪有被貶的可能,是我母皇大人一心要和我父皇和離,這女人可狠心了,說我若不跟她,她就斷我糧草,他倆鬧別扭,我還不能鬧脾氣了?老子這次非得要硬氣一回」。
凌厲並不覺得他的吐槽好笑,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別人願意跟你說,你听听就好,若感同身受,就附和兩句,
但他天生冷淡寡言,安慰人的話他的詞庫也匱乏,只能簡單地說︰「兼職,一周不少于四天班,每次工作時間4~8小時,根據自己的時間提前告知經理排班,時薪按市場最高價,有工作餐,應聘者要求,高大、英俊,關鍵是要有力氣,能扛得住180~300斤的重量」。
郭曉峰一臉自信地開口︰「我靠,這崗位簡直就是為我量身定做的呀」。
凌厲看他美滋滋的眼神,毫不留情地潑水說︰「別急,不成文規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安保不足時,你得拎瓶子上,一天總有個三五回」。
郭曉峰輕輕地呵了一聲︰「真是錢難賺屎難吃,可誰家沒有個硬脾氣的孩子,這活兒老子干定了,說不定還能讓你少砸幾個瓶子」。
凌厲︰「……」
兩人說話間,一句煞風景的話音傳來︰「喲呵,這不是長能耐的小狗仔嗎?」,
坤哥帶著兩個小混混,直接把巷口堵住,沖著兩人耀武揚威地走過來。
兩人同時扔掉手中的煙頭站起來,
郭曉峰還啐了一口才說︰「我頂佢個小可愛,唔知自己生得丑樣,走來打」
(小可愛,不知道自己長得丑,跑了討打)。
坤哥罵說︰「說什麼鳥語,有種說普通話」。
郭曉峰嬉皮笑臉地說︰「夸你可愛聰明又英俊都不行呀?」
凌厲已經听習慣他罵人的慣用語,基本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听到他解說之後,再配上坤哥將信將疑的表情,很不厚道地嗤笑一聲,「哧!」
坤哥疑惑全無,完全可以肯定郭曉峰在嘲笑辱罵自己,勃然大怒,再次靠近,
路過垃圾桶時,順手從里面抽出了一根丟棄的木棍,還扭了扭脖子活動筋骨,儼然一副要大動干戈的樣子。
他身後的兩個小混混,雖然沒有像他那樣活動筋骨,可是同樣,一個拿著一個酒瓶,一個撿起地上的板磚,支楞八叉地抖著腳步逼近。
凌厲和郭曉峰兩人並肩站在原地,絲毫沒有畏懼退縮的意思,反而是三分譏笑七分不屑,把少年人無知無畏的心性表露無疑。
坤哥被這樣的表情刺激到,今天非得往他們腦袋開個瓢才行,他舉起棍子,怒吼一聲︰「他媽的……嗯……」
「嗯……」
幾聲悶哼聲幾乎同時響起,
在坤哥他們出手前,三個巨大的黑色垃圾袋分別把他和身後的兩個小混混同時套住,
「啊……啊……啊」,你們別打了,「救命呀,救命呀,坤哥,坤哥,你別打了,救命呀」,郭曉峰一邊用力地施展拳腳,一邊淒厲地求饒,表情切換自如。
而蔡蔡手腳合用,火速輸出,他就怕自己力道太小,被對方喘息後反擊,卻還有空應聲附和郭曉峰,
他捏著公公的嗓子說︰「哼,一幫不知好歹東西,東廠是什麼組織不清楚嗎?也是你們能惹得起的?」
凌厲只會悶聲用腳賣力,而趙小米則毫不客氣,金剛拳力道十足,把從被劉夢楚嘲笑那天開始積壓的怒火全部發泄到了小混混身上,
賀董薇不疼不癢地拍了幾下其中一個小混混的腦門,力道輕得跟拍蚊子似的,
听到郭曉峰和蔡蔡的聲音之後,連忙用手示意大家快跑,差不多得了。
她率先拉起凌厲的手,路過時,提醒地拍了兩下趙小米,趙小米立馬收兵,把還在奮力作戰的郭曉峰拽走,
蔡蔡一向惜命,小伙伴走了他絕不會逗留。
五人沖向街道,在人流中奔騰,街道的霓虹亮起一片又一片,
趙小米不知何時拽著郭曉峰的衣領改成拉著他的手,蕩著冷風,讓郭曉峰剛才發熱的腦袋降了溫,他只感覺手心溫暖,前面姑娘的秀發拂過他的臉龐,帶著一股淡淡的芬芳,癢癢的,能撓進人心里……
凌厲跑在最前,他的大手緊緊地包裹賀董薇的小手,兩人手心熱得發汗也不覺粘膩,
蔡蔡跟在最後邊,咬著壓根,閉著眼楮奮力擺動雙臂,把他的體能調至最大檔位,與前兩歡笑或呆滯的輕松隊伍不同,他仿佛隨時能陣亡在這場逃亡的馬拉松上。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蔡蔡嬌弱地投降為止︰「不,不跑了……」
幾人都停了下來,開始彎腰凶狠地爭奪周圍的空氣,
好半響,趙小米就算嘴里還含著氣,也得開罵︰「你大爺的,誰他媽跟你是東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