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信陽軍

破了楊天松的肚子,張均本待取他的心肝下酒。想起王宵獵在軍中嚴禁此事,才勉強忍住。一刀梟了楊天松的人頭,提在手里,大踏步進了衙門。

劉滿知道今日抵敵不住,帶著幾個人在衙門里匆忙收拾積攢的財貨,要逃出城去。不想只是眨眼間張均就闖了進來。幾個手下風一般跑了,獨留在劉滿在那里。

張均道︰「你這廝快活了許多日子,不枉這一輩子。快快過來,我一刀結果了你!」

殺了劉滿,張均四處尋找。剛剛走到後衙,就見到母親從里面出來。看見兒子,潘三娘喜道︰「我兒,果然是你來了!這些日子,想你好苦!快快把刀放下!渾身是血看著人!」

看母親打扮得整整齊齊,身上穿著綾羅綢緞,涂脂抹粉,而且看起來滿面紅光,張均不由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自己這個母親,著實讓人難說。

士卒打開城門,邵凌帶大軍進城。楊天松和劉滿被殺,剩下幾十士卒四下散了,無處找去。邵凌只好派人安撫百姓,就此佔了信陽軍。

進州衙各自落座,張均道︰「適才殺劉滿時,見他正在那里收拾財寶,準備跑路。這兩個賊搶的寶貨不少,統制還是速速派人,仔細清點才好。」

邵凌點頭︰「這一段時間,軍中花費不少,知州著實缺錢。我們軍中,是不許私藏繳獲的,一律都要上繳。有了這些財寶,可以支撐不少日子。」

張均笑道︰「從到汝州,整個冬天都沒有什麼進項。知州做了那麼多事,還不是靠著從楊進那里繳來的物資?多殺幾個賊,日子也能寬裕些。」

邵凌道︰「不能這樣說。知州說得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接下來的日子,要埋頭鍛煉自己的內功。百姓們勤勞種地,軍隊苦練殺人之技,商人們踏實做生意,才是出路。」

張均道︰「知州是個心善的人。說實話,有時候覺得,知州實在太過心軟!」

邵凌搖搖頭,語重心攻地道︰「我們自己兄弟,我跟你講實話。知州自有知州的道理,我們這些做下屬的,不要隨便議論。四月間知州醒來,帶著我們兄弟轉戰多下,何曾吃過虧?若只隨自己心意,哪里有今日的局面?現在有數州之地,踏實把兵練好,以後必然有大出息!」

張均點頭稱是。心中卻有些不發為然。在自己看來,王宵獵實在過于保守。手中三千兵馬,自過了魯山關,周圍沒一個對手。趁著這個機會,把周圍的州縣都打下來才對。縱然守不住,在把各地的財富都搜刮到自己手中,不比現在好?

邵凌寫了信,派了快馬給王宵獵送去。六天之後,王宵獵的信就到了。讓邵凌先暫守信陽軍,張均立即回新野。具體的安排,以後再說。

張均帶了母親,一路急行,終于到了新野。

經過近一個月的修築,新野周圍的道路已經暢通。還有大量的民工在這里,修築河渠、小路及軍隊的居所,到處都是熱火朝天的樣子。

進了新野城,見里面空空蕩蕩,路上連個行人都沒有。潘三娘皺眉道︰「城里好冷清!我被楊天松那賊抓去,過了許多天苦日子。若是住到這里,如何是好?」

張均沒好氣地道︰「住在這里最少有太平日子!亂世之中,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潘三娘長長地嘆了口氣,一臉愁容,也不再說話。

安置了母親,張均進了衙門,拜見王宵獵。

讓張均落座,王宵獵道︰「沒想到這麼快就打破了信陽軍,此次你們立了大功!對了,邵凌說此次你有先登之功。到了城下,一兩個時辰就破了城。」

張均道︰「楊天松那廝,在汝州時擄了我母親去,我如何容得下他?」

王宵獵點了點頭︰「確實,此賊留不得。對了,叛亂的楊天松和劉滿怎樣了?」

張均道︰「被我一刀殺了!」說完,心里總有些不甘心。又道︰「殺了楊天松那廝,我本待取了他的心肝下酒。只是知州一直嚴禁軍中如此做,才就此算了!」

王宵獵吃了一驚。看著張均,過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此時人的想法與自己是不一樣的。從晚唐五代起,其實還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時候,中國軍隊中有了吃人肉這個習慣。到了宋朝,此風慢慢衰落。但在軍隊中,這個習慣一直都在。

想起前世的時候,看《水滸傳》,經常會有取人心肝下酒。那時讀文字還覺不出什麼,到了今天真地踫到,才覺得震撼。其實何止是這個時候,一直到民國,這個風氣也沒有斷絕。

理了理思緒,王宵獵道︰「孔子曾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我們人吃東西,講的是味道好,對身體好,不能跟禽獸一般,茹毛飲血。你與楊天松有仇,取了他的性命也就夠了。吃他心肝,又有什麼用處呢?這是未開化的蠻人所為,我們不能做。」

張均點了點頭。不過看他意思,顯然並不同意王宵獵的看法。

對此王宵獵也無能為力。改變一個時代,不是一朝夕,靠說幾句話就可以。而是潤物細無聲,隨著時間,慢慢改變。自己現在只能強行規定,想讓手下的人心服口服,是很難的。

王宵獵道︰「此次喚你回來,是有事吩咐。信陽軍不大,但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不可輕視。過了信陽可直下鄂州,無險可守,是長江中游大門——」

听到這里,張均忍不住。插話道︰「知州,到鄂州的路多了,有多少人走信陽軍?說實話,那里處群山之中,不是什麼緊要的去處。」

王宵獵愣了一下。自己知道信陽是鄂州,也就是後世的武漢大門,不是靠這個時代的知識。而是抗日戰爭武漢會戰時,有介紹的資料提到的。不過古今變化太多,此時的鄂州,還遠遠沒有後世的武漢那麼重要的地位。南北交通要道,還是走的襄陽,到江陵府。後來道路東移,武漢地位提升,信陽軍的戰略價值當然不是現在能比的。

擺了擺手,王宵獵道︰「你不要亂猜,听我的就好。現在信陽軍不起眼,但地理位置在那里,切不可小視。我欲派你那里,看住這個地方。」

听了這話,張均大喜。從汝州南下,殲滅楊進後,其余將領都做了一州知州,就剩下自己。——當然邵凌不能算,他現在是軍中大將。——張均眼饞得不行。听王宵獵要自己去守信陽軍,不由大喜過望。

王宵獵道︰「還有一點,信陽那里產茶。要想賺錢,最快的無非是鹽、酒和茶——」

張均忍不住,道︰「知州,信陽並不怎麼產茶。產茶多的,是南邊的光州。」

王宵獵有些惱火,加重了語音道︰「信陽如何不產茶?陸羽茶經載,淮南茶場,信陽茶僅次于光州茶而已!光州是南北要道,而且屬于淮南路,不歸我們管,只能靠著信陽軍產茶。你到那里後,把信陽軍所有的茶場都造冊,還有能種茶的地方,一一探尋出來。過些日子,我親自去一趟。」

前世的記憶中,信陽毛尖可是茶中極品。現在自己佔領了信陽,王宵獵對此念念不忘。這個年代茶就是財源,不可能放過。茶做好了,便就有了大把來錢的路子。

其實現在這個時代,確實如張均說的,信陽軍遠沒有後世的地位。代替信陽的,是光州,也就是後世屬于信陽市的潢川縣。此時南北通道,收茶的茶場,都在光州。所以王宵獵不讓張用經過唐州,他很甘脆就向光州去了。佔領光州,可比唐州好多了。

這是古今差異,王宵獵的記憶並沒有多少用處。此時的江漢平原還沒有完成開發,湖北地區有大片沼澤,南北交通要道均避開武漢地區。西邊的江陵府因為是蜀地出來的通道,地位重要多了。

見張均不再插話,王宵獵道︰「武將做知州,主要是防外地盜匪窺視城池。日常的政務,你不要多管。我自會派吏人去,管理地方事務。除了地方上的大事,平時不要干擾他們——」

張均听了不由愣住。道︰「如此,我這知州還有什麼用處?」

王宵獵道︰「你才多大年紀?給你一州,難道能管好?只要管住軍隊,守住城池,同時壓服手下的公吏,就是十分稱職!我告訴你,最近各州都在清理地方的豪強,撤銷攬子、攔頭,必然事情不少。治下若有人鬧事,你要下狠手,立即把人抓起來!不要怕他們鬧,也不要怕他們人多,只管下手!」

張均笑道︰「此事我做得!若說是下手,最合我的脾氣!」

王宵獵點了點頭︰「你只管知道,事情要嚴格按照州縣條例來做,不可使氣。治下的公吏只要不作奸犯科,就不要過多干涉。我們是帶兵打仗的,不要在這上面浪費了精力。」

與其他人相比,張均年紀最輕,也最氣盛。因此王宵獵特意把他叫回來,專門叮囑,生怕他那里出了亂子。當然,王宵獵說張均年輕,卻忘了自己的年紀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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