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臨涯開門見山地問︰「小堀先生有跟你打電話麼?」
「審核的事情麼?說了。」那邊,清水剎那說,「我後天回東京,你等我。」
听到她不客氣的話語,千臨涯倒感覺有些高興。
「你在做什麼?」他問。
「在鎮壓分家。」雖然是這麼說的,但電話那頭的語氣絲毫沒有緊張感。
「千君!」不遠處,菊池麻理手掌做喇叭狀,朝這邊喊著,「要吃冰淇淋嗎?」
千臨涯擺了擺手,但那聲音已經傳到電話里了。
「你又在做什麼?」電話那頭清水狐疑地問。
「我在市民泳池游泳。」他老實回答。
「和你妹妹?」
「還有其他幾個人。」
「‘幾個’?哼。」清水重復了一遍他的說辭,接著冷笑了一聲,「我後天回來。」
「我知道,你剛才說過了。」
「再強調一遍。」
他不明白清水為什麼要強調,但既然強調,肯定是有所用意,就好比她拿出了一個帶鎖的盒子,那麼千臨涯就一定要找到正確的鑰匙,才能知道她的盒子里到底裝的什麼藥。
「我會把家里打掃干淨以恭候您的大駕。」
「嘖。」
結果清水非常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嗯?怎麼了?為什麼發出這種聲音,我好受傷!」千臨涯叫起來。
電話那頭的喧嚷聲變小了,似乎是清水找了一個安靜的房間,含糊中帶點嬌弱的她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就不能想想嘛?」
「……你回來之前,我先整理一下需要審核的茶室資料?」
「不對。」
雖然清水剎那再次否定了,但她的聲音听起來很高興,似乎這種啞謎游戲,千臨涯越是傷腦筋,她就越高興。
說話間,菊池麻理跑了過來,舉著兩個甜筒,小步跑過來。
千臨涯注視著她胸前的甜筒……背後的山脈,此時,山脈正因為麻理的步伐發生猛烈震顫。
「剛、剛才不懂千君是想要的意思還是不想要,我還是拿過來了……不行嗎?」
千臨涯放下手機,盯著麻理水汪汪的眼楮看了一會兒,接過她手里的甜筒說︰「你買的我肯定要啊。」
「那就太好了。」
接過甜筒的時候,不小心蹭了一點冰女乃油在她胸前,菊池麻理原地打了個激靈。
「對不起,沒事吧?」
麻理低頭看著胸前,白色液體成股流下,快要順著山梁淌進山谷溝里,趕緊用手掌築了一道大壩,給攔住了。
他到處找紙巾,最後從泳褲口袋里找到一張皺巴巴的遞了過去。
「擦一下。」
「沒事沒事。」
她用紙巾擦拭著胸口,胸前的水球在擦拭中時不時凹陷下去。
千臨涯低頭看自己手里的甜筒,發現尖端的一部分微微有些塌陷,看來罪魁禍首就是自己手上的這枚甜筒。
「沒有選口味,這個味道……吃得慣嗎?」
菊池麻理注視著他,一副他不吃就原地哭出來的樣子。看來是沒有想到剛才這東西被蹭到她胸前。
還是吃了吧。
他伸出舌頭,舌忝了一大塊女乃油走。
他突然想到,如果間接接吻也算接吻(他一向對間接接吻嗤之以鼻,頂多算口水交換),那他現在的行為豈不算是間接舌忝胸?
菊池麻理小聲說︰「你在打電話吧?沒事沒事,不用理我,你忙就好。」
她轉身離開後,千臨涯再次舉起電話。
「喂?」
電話那頭嘆了很長的一口氣。
「我明天回來吧。」
「誒?不用鎮壓分家了嗎?」
他問出這句話時,對面已經把電話掛了,可能跟分家的對抗已經進入了緊要關頭。
……
第二天,千臨涯和菊池家母女打了招呼,跟她們說了要審核茶室的事情,並且隨便找了個借口,表示之後的幾個晚上就不回菊池家了,這讓麻理相當沮喪。
雖然夢葉一臉懷疑,好歹她們沒有產生跟過來的打算。千臨涯回到公寓,給家里做了一頓衛生,中午躺在沙發睡覺時,清水剎那突然打開門回來了。
听到清水月兌下的鞋子掉在玄關的聲音,他暈暈乎乎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幾乎下一秒,清水就爬到了沙發上,手腳並用爬到他懷里。
「櫻……唔!嗯,啾,你回來了……唔——唔。」
他的嘴巴被徹底堵上了,清水臉上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鑽,剛睡醒的大腦也被這突然襲擊徹底激活。
于是他開始反制,伸手摟住她縴細的腰,一轉身,把她按到了沙發上,自己也跟著躺下去。
此時東京的氣溫已經來到30度,因為是在家,他穿得很隨意,上半身一個短袖,下半身一條短褲,而相較之下,清水就穿得正式許多,一身的職業女性打扮,腿上還裹著黑色的絲襪。
她把腿纏了上來,絲襪的觸感傳到腿上,粘了好一陣子,他才把她推開。
「怎麼了,一回來就一言不發的親我?」
「不行嗎?」清水眯著眼楮問道。
「倒沒有不行,但這樣很容易粘上一整天,最後什麼事都干不成。」
清水剎那躺在沙發上,手里把玩著自己的頭發,如小貓一般眯著眼說︰「那就當我是明天回來的。」
「這不是自欺欺人……唔。」
話還沒說完,清水就把他拉了下去。
結果一天下來,果真什麼都沒做。
到了晚上,千臨涯突然覺得今天過得相當空虛,所以夜跑繞著皇居多跑了一圈,身上的襯衫都被汗水浸得濕透了。
晚上,他關好自己的房門。就像清水說的,「嘴唇姑且是可以的」,如果給門留了縫,能不能一直保持理智就很難說了。
……
茶室的審核,說白了,就是對茶道延伸出來的產品,進行品控把關。
每一個流派都像一家連鎖店,流派的首腦需要做的,是保證自己派系始終有競爭力。
而不同流派的競爭,如果一旦陷入價格戰、堆砌資金,很容易變成惡性競爭,所以地區性茶聯每年都需要開展資格審核,在保證品質的前提下,對經營不善的茶室進行指導,實在無法繼續經營下去的茶室,則進行勸退。
這種審核一般是交叉進行、隨機抽取,這次千臨涯和清水兩人組抽到的茶室,就是一家三齋流、一家速水流,還有一家清水流。
他們先去看了速水流的茶室。審核的過程也是學習的過程,這次檢查,千臨涯也算是開了眼界——原來天底下並不都是無待庵那樣底蘊深厚的茶室,普普通通、各方面平凡的茶室,也是有的。
速水流的那家茶室,亭主是個中年的地中海大叔,茶室就是自己建造的。據說獲得速水流印可後,先去開了茶屋,之後斥資建了茶室。目前茶室的收入仍然沒有茶屋高,卻讓他能在上流社會有一席之地。
仔細觀摩了一下茶室,並且考較了一番亭主的茶道後,兩人都認為沒有什麼問題,之後便聊了一陣閑話,得知這位大叔的年收入(是一個相當大的數字),千臨涯有些咋舌。
當然,他的年收入,每年都要上繳很大一部分給速水流的宗主。如果他能自立門戶,月兌離流派,便可以免去交這筆費用,不過以他現在的能力,還不支持他自立門戶。
走出速水流的茶室,千臨涯檢查了一下導航,發現當前的位置,倒距離一位熟人有些鄰近。
他心念一動,對清水道︰「到中午了,給你推薦一家蛋包飯很好吃的店,如何?」
清水不置可否地說︰「听你的。」
電車1站路後,下車就是真味茶屋。
距離上次來這里已經過去小半年了,這期間發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故地重游時,千臨涯都有些感慨。
上一次掀開這里的茶湯門簾時,自己還在為生計發愁,隨時準備豁出一切去搏前程,如今再臨此處,身邊站著半年前一無所知、如今分外親密的人。
人生實在是難以預料。
進門後,響起「歡迎光臨」的聲音,千臨涯在店里左右張望,沒有看到石田一橋的人影。
倒是身旁響起輕輕「誒」的聲音。
千臨涯看過去,發現一位系著圍裙、頭發燙卷的男店員,正打量著他。
千臨涯指著他道︰「我記得你叫……龍之介?」
「沒錯,我是龍之介,」那個店員鞠躬道,「您是千臨涯老師?」
「真虧你還記得我啊。」
先前在石田的店里,他主持過一場臨時茶會,隨便邀請了幾個人參加,其中就有這位店員。
「您是要吃飯,喝茶,還是,找老板?」那位頗有個性的店員問道。
「都要。」
「那我這就去叫老板來。」
兩人在正廳里落座後,清水剎那鄰著千臨涯坐下,目光卻緊緊盯著隔壁桌上的食物。
「怎麼了?」千臨涯問。
「沒什麼,」她回答道,「只是覺得這搭配,稍微有些怪。」
「沒什麼,還有更怪的。」
石田一橋過來的時候,看到千臨涯,就馬上伸出了手,和他緊緊握在了一起。
「千老師,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甚好甚好。」
石田一橋在他身旁坐下,幫他的茶杯倒了一杯茶,表情看上去非常凝重,連手都在抖。
「之前您做的大事,我都在關注,只恨不能幫到你,也不敢貿然跟你聯系,現在想來真是慚愧……」
千臨涯知道他在說仲夏茶會的事情,沒想到他還在為這個苦惱,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沒事的,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你看我現在不還好好的嗎?」
清水剎那不知道石田一橋是何許人,只是乖乖坐在一旁,安靜地听著兩人說話。石田一橋把目光挪向她,問道︰「這位是……」
千臨涯馬上伸手介紹她道︰「清水剎那,清水流的家元,茶道界最年輕的女性家元,我女朋友。」
清水剎那瞪了他一眼,臉「噌」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