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茶仙

剛從樹林的掩映中看到豪宅一角,醍醐琉璃子就松開千臨涯的胳膊,理好了頭發,腳步加快,將他甩得遠遠的。

兩人走上最後的坡道,幾個女僕看上去翹首以盼了很久,向醍醐琉璃子迎了過來。

「小姐!您受累了!」

「居然真的走了這麼久,小姐你太了不起了!」

千臨涯看得一陣無語。

剛才和千臨涯兩人單獨在一起時的那個醍醐琉璃子已經完全消失了,現在她一臉高傲中帶點理所當然的自戀,渾身都是女王氣場。

「幫我準備好今天的衣服,我去一趟洗手間。」她甩下這麼一句話,順便把手里的帽子扔給她們,然後快步朝別墅走去,越到後面步伐越快,看上去急匆匆的。

兩名女僕看得納悶,千臨涯跟在後面經過,沖兩名女僕笑了笑,女僕們齊齊低下頭。

剛才醍醐琉璃子是掛在他身上,幾乎是被他抬上來的,現在轉頭就過河拆橋,不理他了。

他又領教到醍醐琉璃子一個性格特點︰有別人存在的地方,她是個S;沒別人的時候,她就成了M。

琉璃子本性軟萌,只不過在人前,她必須維持上位者姿態,才讓她看上去像扎手的薔薇。

之前和她打交道時,她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看起來很凶——但也只是看起來而已,是色厲內荏的典型。

踩千臨涯時,看到他皺眉,她會下意識地放輕力度;如果踹千臨涯兩腳,第二腳起碼比第一腳輕一半;擰他的肉時,只要他「嘶」地吸氣,她馬上就會停手;除了發電,總共就叫了三次他的名字,還有一次被「八風不動」防出去了。

所以他越來越肯定,她內心深處恐怕根本不想傷人,那副女王風範只是她裝出來嚇唬人的。

她的S其實是裝出來的。

等醍醐琉璃子換好衣服再出來,已經是九點多。

走進茶室的醍醐琉璃子穿著黑白兩色的吊帶無袖連衣短裙,左邊的絲襪是黑色的,右邊的絲襪是白色的,害的千臨涯不得不盯著她的腿瞄了半天。

「昨天把大致流程總算是盤清楚了,今天上午就用剩下的時間,把全部流程實際走一遍,這次就當我是真正的茶客,我不會在中途打斷你了,如果我們發現中途有地方出錯了,就記下來,下午一起慢慢改。」

醍醐琉璃子坐下後,切換到了公事頻道,表情嚴肅。

「好。」千臨涯點頭,他也稍微認真起來。

完整的茶道流程,從客人進入茶室院子開始。

客人進入茶室院子後,沿著步石道前行,會到達一個叫做「寄付待合」的小房間。「寄付」是指寄存物品,「待合」則是指等待室。客人們將在這里更衣換鞋。這便是第一個流程。

更衣完畢後,客人繼續前進,在蹲踞處淨手。這是第二個環節。

接著,沿著茶室的走廊經過茶庭,參觀茶庭,是第三個環節。

茶庭又叫做「露地」。露地是佛教用語,出于《百喻經》,指的是在欲界、色界、無色界三界之外,一處沒有三界煩惱的修行場所,是世俗世界和心靈綠洲的過度帶,來到這里後,需要放下世俗一切,淨滌心靈。

淨手和露地這兩個環節,一個淨滌身體,一個淨滌心靈。

進入茶室後,還要從狹小的門洞進入,以示放下世俗身份,回歸自然人狀態。

儀式感拉滿,進入茶室,主角由客人變成亭主,真正的茶道才正式開始。

由于場地限制,前面這些環節醍醐和千臨涯只能假裝已經完成了,直接進入「三炭」環節。

茶聖陸羽的《茶經》所著︰「其沸,如魚目,微有聲,為一沸;緣邊如涌泉連珠,為二沸;騰波鼓浪,為三沸。」

水有「三沸」,茶道便有「三炭」。三炭是茶道中最重要的三個節奏點,分別是初炭、後炭、立炭。

初炭,點濃茶;後炭,點薄茶;立炭是客人臨走前處理炭火,立炭之後,客人就明白該回家了。

千臨涯沒有刷到過燒炭的技能,因此這是他的弱項,但憑借著日常積累和昨天的練習,他好歹能完成整套流程。

雖然燒炭手法還打不到表演級標準,但好歹不會出錯。

醍醐琉璃子在一旁觀看他添炭,表情嚴肅。

燒好了炭,千臨涯開始點濃茶。

他點薄茶的經驗很豐富,但點濃茶的經驗幾乎沒有。

濃茶和薄茶的區別,主要是含量。

薄茶一碗大概需要用到2克茶粉,而濃茶需要3到4克,用量比薄茶多0.5到1倍。

濃茶加水分兩次,打出來的根據茶粉顏色,會呈深色濃稠狀。

但濃茶的口感,和沒喝過的人想象中不同,不會難以下咽,也不會扎喉嚨。

標準的濃茶,香、甘、重、滑,對于欣賞抹茶的人來說,確實是相當于一場饗宴。

這也是茶會的重頭戲是濃茶,而非薄茶的緣故。

除此之外,濃茶和薄茶的區別,就都在氣氛上了。

濃茶嚴肅,薄茶活潑。千臨涯本性是個活潑的人,並不太能駕馭過于嚴肅的場合,因此在點濃茶時,沒有融入自己的體悟,所以一開始點出來的濃茶,水準比他的薄茶要差上好多。

他的解決辦法也很簡單︰加點。

他直接把點茶加到了最高級別。

點茶Max(專精︰宗千家流點茶法、唐宋古流點茶法)

「在點茶技巧上,你已立于獨攬群山的山巔,唯一能勝過你的只有你自己。」

「去不斷學習其他流派的點茶法吧!去不斷鍛煉點茶熟練吧!超越茶仙的契機,就在努力的彼端!」

千臨涯將濃茶推到醍醐琉璃子面前時,她跪坐著挪過來,將茶碗放回去,然後再挪動回去。

她端起茶碗,分幾口慢慢喝下後,說︰

「看你點茶還真是舒服,讓人懷疑你是從嬰兒時就開始學點茶。」

「過獎。」千臨涯含糊答道。

她將喝光的茶碗慢慢推了回來。

千臨涯將茶碗接了回去。

按照規程,他繼續將茶會進行著。

但心情已經不同了。

之前的茶會演練上,醍醐琉璃子更偏向于找問題,可能系統並不認為那是真正的茶會。

所以,他也無法觀察醍醐琉璃子身上的詞條;而這一次,雖然只有一主一客兩人,但毫無疑問已經是一場真正的茶會。

所以,他明明白白地看到了,掛在醍醐琉璃子身上,表示著少女心情的詞條︰

千臨涯一定能招待好首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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