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臨涯站在少女門口,冷汗流了下來。
他再次確認了一遍,這座島上,除了那個裝神弄鬼的老家伙,只有自己一個男人。
門里的聲音,即使想忽視也沒有辦法。
猶豫再三後,他還是輕輕壓下了少女房間的門把手。
非常意外地是,房門並沒有鎖。
隨著房門被推開一道縫隙,月光混合著芬芳洶涌而來。
醍醐琉璃子只有孤身一人在房內。
他稍微安心下來。
他開啟著隱身術,毫無聲響地推開房門,閃身進去後,又輕輕將房門帶上。
借著月光他看到,帶紗帳和立柱的公主床,長寬足夠躺下5個人。
層層疊疊的蕾絲裝點起來的床品,看上去很有少女心。
在這樣可愛的充滿皇室風情的床上,單薄的被單如同河流般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少女雙目緊閉著,嘴巴微微張開,舌頭好像走丟了似的很茫然。
被揉皺的被單如同波光蕩漾的湖水,一圈圈擴散開來,在月光下陰影分明。
……
宅子背面紅皮榕的樹葉影子投在窗戶上,隨著晚上的海風吹拂,搖曳揮舞著,撥弄著月光。
床上的被單擰了起來。
厚厚的床墊上只有「沙沙」的聲響。
黑色的長發盛開在枕頭上……
而她完全沒有余裕去管頭發的事。
千臨涯曾經對醍醐琉璃子有過一百種幻想。
但其中任何一種都不曾想到過如今光景……
「就是把你當人看,才給你足夠多的錢……這都是人類才會有的,不是嗎?」
「雖然她早熟且聰明……其實,她也只是個16歲的女孩。」
……
一些話語在他耳邊響起,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他終于明白,強欲這個詞條是回收在哪里了。
擅長掌握的人,正是最被折磨的人。
在和的長期斗爭中,她學會了將一切人類視作的動物。
于是以為滿足了,就滿足了一切。
只懂得人類的動物性,卻看不到人性當中閃光的一面的人,難道不可憐嗎?
雖然心中五味雜陳,千臨涯的眼楮卻是一眨都不眨,死死盯著醍醐琉璃子。
這樣的稀世場景,錯過一幀都是畢生遺憾。
……
他本以為醍醐琉璃子是無懈可擊的壞女人,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之中。
但她應該不會算到,自己最脆弱的樣子,已經全盤暴露在此生最大的敵人眼皮底下。
只剩下半片被單保護的你,還能有余力帶上面具嗎?
現在的你,是真實的你嗎?
本來覺得復仇索然無味的千臨涯,此時忽然就感覺內心被填滿。
他是在復仇,也許是在復仇,用目光復仇。
或者是不是復仇都無所謂了,他或許只是看到醍醐琉璃子的慫樣,但那樣就感覺很開心了。
千臨涯忍不住咧開了嘴。
琉璃子,你一定沒想到吧?
不過他的開心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他發現,自己居然身心相背地悸動了。
「呵,美如果有真來點綴,
它看起來就要更美許多倍!
玫瑰是美的,不過我們認為
使它更美的是它包含的香味。」
他忽然想起莎士比亞的這首十四行詩。
莎老說得還是有點道理的。
現在的醍醐琉璃子身上,扎手的刺已經全然軟化,只剩下濃濃的幽香。
卸下面具的她,可能不再完美了,卻更真實了。
這種真實確切地打入了千臨涯的心坎。
……
月光移動,光陰愈發溫柔下來。
千臨涯看著她,準備最後欣賞一段時間,便推門離開。
正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
「臨涯!~~」
少女忽然大聲地這麼叫了。
這聲音傳遍整個房間,但被隔音效果很好的厚實房門,重重地鎖在房內。
千臨涯只覺得身體一麻,猛然摔倒在鋪了地毯的地板上。
「 !」
「誰?!」
床上滿頭大汗的少女起身,目光警惕地掃視整個房間。
千臨涯用最後的力氣開啟著隱身術,並且嘗試開啟八風不動。
剛才事情發生得過于突然,完全沒有留給他開啟八風不動的時間。
而他身上的藥效,好像還剩下那麼一點。
該死,她為什麼會叫自己的名字?
難道她發現自己在旁邊了?
少女柔白的雙腳探下床來,在地上尋找著拖鞋,然後胡亂塞了進去。
「啪。」
燈光的開關被按下了。
日光燈的光線鋪滿整個房間。
裝點奢華的房間,除了少女自己,並沒有其他的人。
醍醐琉璃子皺著眉頭,臉上紅雲未退,懷揣著濃濃疑惑,用目光最後掃視房間後,兩腳輕輕一蹬,甩掉了拖鞋。
然後重重坐回了床上。
床底下,千臨涯無聲地大口呼吸。
千鈞一發。
在千鈞一發之際,他翻滾到了床底下,總算是躲過了少女的視線。
躺在黑暗的床底下,灰塵讓他有點想打噴嚏。
緊捂著鼻子,他生怕自己一個噴嚏打出來,對大家都不好。
床板傳來「嘎嘎」的響聲,少女總算是躺下了。
千臨涯閉上眼。
等她睡著後,自己就找機會溜出去吧。
剛才險象環生的情況,他可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過了幾分鐘,他感覺差不多後,就悄悄開啟了隱身術。
正準備偷偷從床底下溜出去,床上的響動又差點讓他心髒都跳出來。
少女在床上手腳並用,惡狠狠地用力錘著床,把厚實的床墊都錘得「 」響。
「煩死啦!」
白皙的雙腳再次跳下床,塞進了拖鞋。
醍醐琉璃子打開房門,怒氣沖沖地,朝千臨涯房間的方向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