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時腦袋缺根筋,燕君萊此時壓根沒聯想到,出現在官道上的這些官兵會和她有關系,不慌不忙給紅娘子洗澡,折騰好半天後,才牽著它慢悠悠往回路走。
官兵們沿路貼著通緝令,沒走多遠。
燕君萊牽著紅娘子走到一貼了張通緝令的樹前駐足,赫然發現通緝令上的人是自己。
這回通緝令上的畫像沒那麼離譜,樣貌以及特征和她真人六分相像……尤其是那雙懶洋洋半耷拉睜不開的眼楮。
知道她性子的人清楚她是沒睡醒,不曉得的人只認為此人麻木不仁,對眼里充滿對世界的蔑視與生命的漠視……嘿,這回的畫師絕對是開了工錢的。
除此之外,令有一張通緝令,說此人夜闖廷尉,畫像上的人她認不得,只不過能猜到是誰,只能是齊子里那廝。這家伙早換了張皮壓根不懼這些官府施壓,通緝令,不是事兒。
……
燕姑娘心思大條自在悠閑,不把小兵當危機,反而齊子里久見不到她回來,在院內院外來回轉。
于是燕君萊前腳剛走進院子,後腳齊子里就蹦出來,一手將她扯進屋里去。
「路上那麼多官兵,你大搖大擺現什麼形!!」
燕君萊退了一步,將右手從齊子里手中抽出來,反問他︰「……這里離遂城多遠?」
「大概十一二里。」
「你不是說葉京 的人只在遂城方圓十里搜嗎?他們不按規矩來啊。」
「……」
「還是你消息不準確?」
挑時間抬杠。這種時候,燕姑娘又很規矩,愛鑽針眼,他只得一本正經解釋︰「……莫說多一二里,只要是東元皇帝的江山,就算千里外,葉京 要抓嫌犯都去得。」
東元律令,官員不得隨意離開任職地,以免出現瀆職行為。
「這麼牛掰。」
「難不成你是第一天听說葉家?皇帝放權,單單葉京 手上權利也不小。」
「那他有抓不到的人嗎?」
「目前還沒有……就看你能堅持多久。」
十年後被抓到,也算她輸咯。
燕君萊無言,在屋內趴窗台上,有氣無力望著院外。以小見大,可見葉家權勢了不得,怪不得葉京 一天冷著張臉,盯誰都像死人。
說來,她能從他眼皮子底下兩次三番逃月兌,也算個人物。
「那眼下怎麼辦?這院子離官道近,不想辦法,被逮著是遲早的事。」
她還得回遂城去,畢竟皇宮在這地兒當中。
燕君萊實在沒想到齊子里居然嘲諷她︰「你這丫頭不是很彪嘛,啥都不怕。」
「……我能殺出去,你能嗎?」
「……」
小東西,笑話她。燕君萊面無表情看著齊子里,說完話,隨即視線繼續放回官道上,一舉一動都表達了對齊子里的不屑。
「那你殺出去吧!」
「你當我傻。」和官兵交手倒是痛快了,就怕沒跑多遠追兵就跟狗皮膏藥一樣纏得緊緊的,低調點,悄悄的走不香嗎?
齊子里把門關上,接著毫不客氣把燕君萊面前的窗戶合上,一瞬間,屋子里黑 ,伸手不見五指。
燕君萊下意識拳頭緊握,听到屋內一串腳步聲。「嚓啦」一聲,一點豆大的火光亮起,緊接著滿室昏黃幽昧。
不曉得齊子里想做什麼,燕君萊回頭,剛好方便了齊子里,他一把後主她的脖子,將她帶到桌邊坐下。桌子上,是這位兄台行走江湖活命的寶貝,一堆瓶瓶罐罐。
一手抬起燕君萊的下巴,他就開始在她臉上搗鼓。
「你確實不傻,就是說大話挺厲害。」
「連吹牛都不會,怎麼混江湖?」
燕君萊眼楮總忍不住往桌上瞟︰「你這些都是什麼?不會有毒吧!」她想起九機閣那個瘋子,這人身上就是瓶瓶罐罐好多毒藥,還有她身上那些胡瘋子耍陰招用的家當。
比燕君萊自己還清楚她底細的齊子里,毫不留情戳穿她︰「放心,我不是你,隨時揣毒害人。」
聞言,燕姑娘不滿,模了模腰部,能感覺到幾個凸起部位,是瓷瓶,里面都是胡瘋子的寶貝。
她有些不滿齊子里的說辭,感情她身上揣幾瓶藥提防意外,就成用心不正的歪門邪道了?
齊子里開始弄燕君萊的頭發,這姑娘發質不好還打結,跟茅草一樣,得虧他做事細致,這才沒有扯疼她。
……
不多時,齊子里收回在燕君萊臉上搗鼓的手。
「你看,就你師傅胡瘋子從棺材里爬出來也不一定能認出你。」
他對自己的創作很滿意,捏著燕君萊的下巴反復觀摩。
脖子連續左右扭動不舒服,她嘖了一聲,抬手一巴掌扇開他的手,然後端著銅鏡看。鏡子里的臉和原貌沒什麼改動,她卻瞧著有幾分陌生。她頭發在腦後挽了一個小 ,剩余一些頭發披散著,皮膚沒那麼黑,眉毛細致,眼眸清晰了些,雖然面無表情看著有些呆,可乍一看,竟和農家青春活潑的小女孩沒什麼區別。
「你……是把誰的臉皮剝了粘我臉上了嗎?」
「我就當你在夸我手藝好。」
燕君萊撩開額前那撮劉海,說實話,這劉海比在楊家被楊六劍和駱以冰削的那劉海好看不少……
專業人士就是不一樣。
她燕君萊知道齊子里的用意,賊人是男兒身,和女兒身的她不會有關系……話說,這很適合跑路啊。
最後,她模了模劉海,沒說什麼,側頭看著齊子里把那堆瓶瓶罐罐收拾回袋子里,逐漸失神。
直到桌面整潔,齊子里將一個包袱扔到她面前,她才回過神來,然後拿出包袱里面的衣裳,是一身青裝,面料細滑,和她在夜闌不歸柴房用來鋪床的葛布單子似乎一樣。
「葛布?」
「嗯,現在遂城時興的布料。」
時興與否她不了解,平民布怎麼也不至于賣到天價,只要體現作為衣裳的價值,能穿就行。
而她素來不懂得熱情,貫會用不溫不火的反應敷衍人。
「嗯,我明天就試試。」
「……你當真是不急也不慌,行吧,隨你。」齊子里頓時無語,因著了解她脾性,倒也沒多心。
燕君萊笑了一下,立馬又面無表情將衣裳折好,然後忽想起一件事。
「前些天,逗著廷尉神武衛在夜闌不歸屋頂亂竄的人是你吧?」
齊子里微詫異,他可沒和燕君萊提過這茬︰「你怎麼會知道?」
「你的聲音,我能听出來。」
「……我就說嘛,你不笨。」
「我覺得是你太聰明。」
她將抱著新衣,意味深長看來齊子里一眼,轉身往里間去,現在的人,藏著心思太多,愈發看不懂了。